第1章

    “哗啦!”成色甚好的汝窑天青釉茶盏被一妇人掀落,茶水泼了一地。世华苑内着清一色月白襦裙的丫鬟们皆是一抖,见状纷纷下跪。

    “混账!”长宁侯夫人赵氏——也就是那妇人随即叱道。“我怎么竟生出你这么个混世魔王?”

    而她言语所对的人物立在屋子中央,穿一赭色的缎子衣袍,腰系云纹玉带,脚蹬茶缎云头靴。虽是少年模样,却已初见风流仪态。只可惜这人衣襟散乱,嘴角挂着几分轻佻的笑意,倒显得吊儿郎当。

    在底下站着的顾鸿,听了自己母亲的斥责,也只漫不经心道:“想来是因为母亲生兄长就用光了福气,这才叫我托生来。”

    赵氏一听,更是大怒。

    “你还有脸提你兄长?你兄长像你这么大时,学识已名满京城。可你呢,学业不精也就算了,竟还在国子学内同人打架斗殴,你是要翻天不成?”

    难掩怒气的侯夫人又将矛头转向在顾鸿边儿上跪着的侍从:

    “还有你,主子不明事理,你也跟着脑子不清醒吗?不知道要拦着他?蠢笨如猪的东西,早该将你发买出去!”

    听到这话,那侍从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连连磕头,却不敢辩解一句。这倒是侯夫人不讲理了,就说顾二少顾鸿那脾气,想也知道不是一个小小侍从可以拦得住的。更何况,自进了国子学以来,顾鸿身边的贴身伺候的人已经换了三个。

    赵氏胸口起伏不定,丫鬟们皆是胆战心惊。顾鸿皱眉,刚想开口,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侯夫人,三少爷来了。”

    顾鸿立即回头道“他来作甚!”

    话音未落,来人已迈入苑内,给这屋里掀进一阵清风,不少丫鬟忍不住抬头。只见其人身着罗袖柳绿锦袍,外罩鸦青穗褂,修腰一条水色锦带,上面悬着一块莹润玉佩。明眸皓齿,端是好一方清朗动人,偏生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又添三分姝色。年岁尚小就留香荀令,玉质金相,风姿仪态令人见之不忘。这便是长宁候府三少爷——顾琳。

    “我来,自是来问候母亲。怎么,二哥不欢迎?”

    顾琳站在顾鸿身边头也不转一下,笑盈盈道。

    顾鸿撇嘴。

    顾琳也不理他,俯身向侯夫人行礼问安。赵氏生硬地应了声。脸上怒气仍未消,只是不好发作。

    顾琳脸色不变,像是看不出来这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似的,随意开口道:“孩儿今日在国子学听薛家小子说他家的狸奴下了崽,有只小的是阴阳眼,罕见得很,便想起母亲来。若是母亲感兴趣,我就去向薛从渊讨来。”

    侯夫人好养狸奴,这是长宁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

    赵氏神态似和缓,开口道:“难为你这孩子孝顺,心里头记挂着我”旋即又夹枪带棒地刺道:“可恨有的人,十月怀胎生下来,却还不如旁人,只怕是要把亲娘气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