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曲生在徐小年和孙唯的对话中听到徐子姽不久将回到丹丘,估量他们的行程,心下有了打算。

    月上柳梢,徐子姽坐在客栈窗前,静静徐子归寄来的信,明日他们就将进入丹丘地界。

    离乡越远,忧思越重,信中徐子归不过提了那人几句,她的眼便离不开那字句,她的心牢牢地、远远地牵挂着那个男人。曾经的意外之喜逐渐被彼此的对抗冲淡,求而不得后的惊喜化为无数利剑穿透了她的心,她萌生了恐惧,害怕徐子归因旧恨杀害他,她的亲人从来如此刚烈,又庆幸对方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窗外忽传芦笛之音,窗前娴静妇人蓦然抬首,迅速收起书信,支起窗,望向客栈后的江。

    江上水汽氤氲,穿过透亮月光,在江岸笼罩上一层清淡的乳白纱帐,帐中间歇响起纺织娘、蟋蟀等鸣虫的呼唤,仍未睡下的生灵之声回荡在这寂静天地间,苍穹万里无云,一轮硕大的明月挂在摇曳的芦苇后,好一副江景夜图。

    芦笛声从水雾中来,徐子姽拿剑跃出窗户,轻巧落入窗后的客栈后院,翻过篱笆寻声而去,拨开随风而动的芦苇、似有似无的水雾,遥遥便见于江边码头前点起一盏孤灯,随着水流声晃动。

    徐子姽未出声,径直走到那孤灯跟前,原来那灯挂在一叶竹筏尾的细杆上,筏上一人盘腿而坐,嘴边尚置有一卷芦叶,嘴角留有笑意。她蹙眉细细打量,流露出刹那的惊讶和慌张。

    “姑娘可是来寻人?”

    余曲生放下嘴边的芦叶,在徐子姽打量自己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对方,将她刹那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徐子姽沉默一会儿,错开视线:“我循声而来,想知道何人半夜吹笛。”

    余曲生一愣,讪笑:“惊扰到姑娘了,抱歉。”他话题一转,“我以笛声为约,本想邀来故人饮酒,看来今夜故人不回来了。”

    徐子姽不欲与他多言,抱拳告辞,转身即走。

    余曲生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纤细背影融入岸边的水雾中,已经有了猜测,不禁笑自己多管闲事:若非自己与陈新过去交好,又怎么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他又感叹:机关算尽,百密一疏,难怪丹丘今日所见皆为生面孔,而徐子归虽仍是那副模样,但可察觉其性格的变化,在这六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值得深思。

    徐子姽匆匆翻回客栈,敲响睡在其他房间的弟子,带她们连夜赶回丹丘,她一见余曲生仿佛预感不祥,心中忐忑不安。

    她自然记得那芦笛吹奏的曲子,那是陈新所作的乐谱,时隔多年再次于耳边响起,她仿佛回到青葱岁月,满心欢喜地跟随于师兄身后,企盼那个永远不会回应的爱慕之人。

    余曲生什么时候从关外回来的?

    徐子姽不知道。

    余曲生为什么从关外回来?

    徐子姽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