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夜深,五条律子总觉得透过缝隙看见的月亮呈现出一种污浊不堪的颜色,像极了干巴巴一片白色的污渍粘在幽暗浑浊的天空上,倒映在她似睁非睁的双眼里,轻飘飘地随着风晃动。

    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和过去的一些夜晚一样。可与其说这是梦境,她现在更应该说是与梦境全然相反的清醒状态。紧贴在皮肤上的温热触感,拂过面颊上的湿热气息,漫过骨头钻出身体的密密麻麻的滋滋作响的欲望的肉感。这些零碎的感官机能刺激对她起作用时,犹如凭空构建出的镜面回廊,每一面延伸至潜意识的深处,都映射着令她感到亲切的影子。

    只是,每当她企图通过自己能够记住的一点细节,一点画面,在梦境里描绘出丈夫的面貌时,她总是会失败。她越是竭力想要看清丈夫的脸,越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窒息感,回廊的尽头两束幽蓝的鬼火越是明亮的照耀着狼狈的她。

    “律子,律子——”丈夫的声音在耳边,如骤雨,将本就湿了的她里里外外地浇了个彻底,“不用忍耐,这里只有我们,叫出声也没关系。”他投射下来的暗影乌沉沉压在心口,让她不只是喘不过气,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痉挛,小腹一阵阵紧缩,热源从腹腔蔓延至全身。

    她以为自己应该发不出声音,和丈夫结婚多年,两人同房时她的羞耻心使得她很难坦诚地接受自己沉湎于快感的一面,保守的个性让她总习惯性压抑自己的本能,所以在这个过程里她大多数都会选择安静的顺从。

    然而,当独属于现实的枷锁被抛弃在梦境之外,她就失去了对自我的约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不确切的,没有实感的丈夫的步步紧逼之下,赤裸地暴露自己全然陌生的面目。

    “俊介……”她听见自己正用着难以接受的声音,在喘息声和呻吟之外,似梦非梦般的腔调。

    “别这么生疏,”身体内部的热意近乎疯狂地暴涨,潮涌一般堵在腹腔之间,坚硬的骨骼如同礁石般挤压着她的骨头,肌肉。酸胀的感官紧绷到了极致,而他的声音依旧不依不挠。话音起来之时,他还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见不到月亮,见不到浓云密布的天空,只余下一星半点的光在她视野内转瞬即逝,消融在浓重灰暗的阴影之里,“放松,夫妻之间可以更亲近一些,不是么?”他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是深藏在她的意识里,让她浑浑噩噩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更亲密一点,”他亲吻她的嘴唇,用一种诡异又缓慢的语气,“更亲密——”更紧,更近。他们亲密得密不透风,彼此严丝合缝地嵌合。伴随着他的声音,欲望隐秘地膨胀,如同被朝露濡湿的花苞,被水淋淋地裹着。随即,急遽地突兀地摇晃着,裂隙之中,更深的地方,涌出强烈的快感。

    她睁开眼睛,醒了,又或者没有醒,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分不清自己到底置身何处。身处未知中的茫然让她愈发依赖自己丈夫这具再满世界的混沌之中唯一令她熟悉的身体,四肢如同攀附在他身体上的藤蔓,躯干顺着骨血里流淌的爱欲缓慢缠绕着他。

    “更加……亲密?”她躲藏在阴影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气声挤压了话语的空间,随着身体的颠簸而微微颤抖。

    “对,就像这样,张开嘴——”丈夫的声音是牵动她的木偶线,她顺从地张开嘴,接纳他伸进口腔里挑逗吮吸她的舌头。湿润的亲吻声如此的真实,落在身体上揉捏的双手触感也如此的清晰,手掌心粗粝的掌纹摩擦着皮肤,在翘起的乳房上揉捏。呼吸和心跳失调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她产生一股无从说起的恐惧,明明听见的是丈夫的声音,可换上拖沓的语调后却让她本能地感到紧张。暗影俯身下来扑到她面上的呼吸像黑暗中游弋的巨蟒,阴冷的鳞片黏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卷紧,拖着她陷入更深的深渊。

    这越来越像是一场噩梦。

    她开始因为心悸而惊醒,而且梦醒之后身体异常疲惫,毫无缘由地累。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仿佛那股挥之不去的灰雾依旧笼罩在自己头顶。她在被子里的双手慢吞吞地抚摸到自己身上,顺着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睡衣衣摆摸进去,从梦里被亲吻过的小腹,直直摸到残存着微弱的胀痛的乳房。乳头很快挺立起来,就像在梦里一样,被含着舔弄两下,就高高翘着,任由玩弄。

    那真的是丈夫的双手吗?

    她这么摸着自己时,仔细回忆那些痕迹,那些硬实的触感。随后抽出手,侧过身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丈夫,靠过去,将手塞到他的手心里,这个小动作弄醒了他。

    “怎么了,律子?”丈夫岛田俊介没完全睡醒,但还是翻了身面对着她,手臂搭到了她的肩头,将她抱进怀里。

    她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肩头,那份触感全然不同,真实的硬骨骼让她有种莫名的安然,“没什么。”她从没提过那些放荡的梦,甚至害怕让丈夫知道,害怕被误认为那些画面是内心深处的折射,下流的渴望折射的是她对现状的不满。她静静地靠着岛田俊介,小声说,“只是,做了个噩梦。”

    “最近都这样吗?”岛田俊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有时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