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茵历1217年。

    今夜无光,群星与月光尽数隐藏在了厚重的阴云之后,肃杀的寒风自高空袭卷而下,扑向那座挖空大山、拔地而起的宏伟造物,凛风穿过幽深螺旋的长廊,拂过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在血泊上掀起阵阵涟漪。

    气流穿过建筑表面那些精心凋刻的镂空与排列的铜管,原本当风吹过时,它们会鸣响出悠扬的旋律,犹如一道庄严神圣的宏大序曲,将整座庞然大物都沉浸于某种雄伟感中。

    但如今狂风掠过时,铜管内只能响起凄厉尖锐的怪异声响,仿佛是这头庞然大物的哀嚎悲鸣,它正在死去,在它那巨大的躯体内,无数人挣扎死去,他们的血汇聚成了它的血,从台阶上流淌不止,化作延伸的红毯。。

    哀嚎声在建筑内反复回响,久久不肯散去,曾经辉煌的建筑,如今变成了人世地狱,炙烤着每一个困于此地的灵魂。

    男孩惊恐地缩在了橱柜里,身子抖个不停,尖刀般的恐惧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他能聆听到自己每一颗细胞的尖叫,声音在狭窄的橱柜里横冲直撞,直到彻底撕裂男孩的耳膜。

    泪水爬满了男孩的脸,接着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令自己重归冷静,正如他剑术老师教导的他那样,保持理智、控制情绪。

    反复地深呼吸,颤抖的身子也逐渐平缓了下来,男孩擦干了泪水,轻轻地推开了橱柜,泛红的脸透过缝隙看向外界的庭室。

    原本繁华贵丽的庭室已经变成了一处肮脏破败的屠宰厂,数不清的尸体堆在一起,鲜血从伤口中汩汩地涌出,大片大片的浸透了地毯,轻轻地按压,就会有止不住的血液渗出。

    男孩认识那些苍白冰冷的脸,他们都是男孩的血亲,几天前他们还在抚摸着男孩的头,对他轻声细语。

    可现在他们都变成了尸体,白色纯洁的长裙被染红,倒塌的烛台点燃了帷幕,大火在墙壁天花板上攀爬、嘶号着,却没有人来阻止它。

    末日的乐曲下,男孩鼓起勇气,他不能像个懦夫一样死去,这会愧对他的姓氏,也会愧对他体内流淌的血。

    男孩喃喃自语,“就像课上学到的那样。”

    他压低了身子,凭借着轻盈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前进,越过一具具的尸体,在浓浓的黑烟里找到了那张熟悉又破碎的脸。

    “老师……”

    见到熟悉且苍老面容,男孩又忍不住地啜泣了起来。

    老师本不该来的,可老师是个固执的家伙,无论何时都要执行护卫的职责,哪怕被父亲呵斥,可还是凭着那令人厌烦的顽固,带着佩剑紧跟着自己。

    所以他死了,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难以想象那是何等可怕的斩击,仅仅是一击便在老师的胸口撕裂出了一道贯穿胸膛的伤势,肋骨齐刷刷地断裂,残片反刺破了双肺,嵴柱也随之折断,然后就是被噼开的脸庞。

    男孩伸手抚摸那布满褶皱的脸庞,试着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遮上他的双眼,试着将老师那被一分为二的脸庞拼合在一起,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令伤口对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