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这才想起快过年了,大明内阁在元宵节前后都不上班,更何况濠镜一个船厂。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面试准备时间更加充分。

    其实他压根没听说什么苏州码子和三脚账,不过料想学起来不难。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珠算,这玩意要靠硬功夫,他小学时虽然学过,但基本忘光了。

    回家吃过午饭,林海出门买了些熟肉鲜鲊,又沽了两坛好酒,单等隔壁黄合兴的程账房回来,这厮过完年就要回漳州,总号那边明年正月会派新账房过来,想必贿赂一下应该能和他学几手。

    程账房回来后,林海拎着热好的酒肉来到他的房间。老程一看他手上的东西,登时就皱眉道:“林哥儿,你这是作甚?昨日黄掌柜已说了,我们黄合兴不收外乡人。”

    林海笑道:“先生会错意了,小可只想拜个师,学几手账房本事。”

    老程一听是为这事,眉头一挑就开始讲价:“你这后生真个好算计,些许酒肉就想学去老夫安身立命的本事?”

    林海道:“先生在濠镜也是暂住,不如每晚教小可一个时辰,灯油钱另算,教够十天小可就奉上纹银一两,学不学得会都在我,怎样?”

    十个时辰就想出师?这小子看来是四六不懂,到时学不会怕是要赖钱……老程一边琢磨,一边捋着胡子道:“我看林哥儿天资聪颖,学这账房末技,断然无需十天。老夫就替你俭省些,收一钱银子教一日,教会为止,如何?”

    林海暗骂一声老狐狸,满脸堆笑道:“就依先生之言。”

    “好,好,真乃孺子可教也!”老程抚掌称善,“今夜且先吃酒,明日开始老夫定当倾囊相授。”

    这天晚上,林海逮着老程死命灌酒。这厮酒品不好,有点上头就开始吹牛逼:“这濠镜老夫算是呆够了,逐日和那不知礼数的蛮夷来往,忒没意思。伱可知老夫在漳州是何等人物?纵然是知府老爷的管家,碰到老夫也不敢拿大。”

    “那是,你老德高望重,谁人不景仰万分?来,小可再敬先生一碗。”林海继续灌酒。

    “哈哈哈……你这后生果然识趣。”老程摇头晃脑灌下一口黄汤,忽又斜眼觑着林海道,“林哥儿可是不信?你可知黄合兴总号的大掌柜姓甚名谁?老夫和大掌柜又是何等关系?”

    “岂敢不信?还请先生赐教。”

    “说起这位大掌柜,那真叫羞死陶朱公、愧杀沈万三,纵然搬空了东海龙宫,也未必抵得过他半副家当。福建的巡抚都爷若是藩库空乏,也须上门来求告一二,更不用说漳州的道台知府……”

    老程牛逼吹得震天响,忽然话锋一转自吹自擂起来:“至于老夫,十多年前秋闱落第,被那位大掌柜请入府中忝为西席,至今见了老夫还要称一声先生,哈……你且说漳州还有何人敢对老夫不敬?”

    原来这厮还是个秀才,林海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应当不全是吹牛逼,于是出言问道:“敢问这大掌柜姓甚名谁?”

    “便告诉你也是无妨,我这位东翁姓黄讳明佐!且不说漳州,就是在这濠镜,你只问问走海的豪商,无论唐人还是西夷,谁不曾听闻这个名字?”

    黄明佐……怪不得昨天听到黄合兴这个商号名有些耳熟,原来老板竟是此人。

    林海的嘴角微微上翘,看来这房子租得真是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