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呢绒外套的葡萄牙人正指挥手下搬货,成箱的生丝不断被搬上板车,码放整齐。

    林海凑过去看了一眼,那箱里均为色泽鲜亮的白丝,被丝线捆扎成束。虽然捆得很紧,但绝无彼此粘连,看不到任何霉点和水渍。仔细看去,那白丝每一根都又细又圆,即使他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品质非凡。

    <divclass="contentadv">正在这时,一个胖子华商走过来和那葡萄牙人说话。林海听了一会儿,这两人的语言十分奇特,分不清是多音节还是单音节,时不时蹦出一些粤语词汇,但又和粤语区别很大。

    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澳门葡语,在陈记船厂这两个月,也有不少葡萄牙船主前来修船,船厂的通事就是用这种语言和他们交流。这是一种融合了葡语、马来语和粤语的洋泾浜语,某种程度上算是这个时代东亚通用的贸易语言。

    林海虽然听不大懂,但一些零零散散的粤语词汇还是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听起来似乎是这个华商想要从葡萄牙人手里买些东西,但是对方却不肯卖。

    眼看两人已经谈崩了,林海走上前拍拍那胖子华商的肩膀:“老兄可是要买七里丝?”

    胖子转过头来打了个恭儿:“莫不是兄弟有货?”

    林海笑着还礼道:“有没有货,只看老兄肯出什么价。”

    这胖子出身广东富商之家,家中在广州城有着不小的产业。几年前,胖子被老爹派到澳门经营,在三街一带开了十多家商铺,这濠镜城里的坐贾,他也算数一数二。

    在澳门几年,胖子耳濡目染了解到海外贸易的巨额利润,更兼在花艇上结识了一位海客,彼此甚是相投,便起了心思想要参上一股。

    这时的海商大多都是集资经营,很多人既不买船也不出海,而是派奴仆义子上船押货,所以一条海船上可能有很多家的货物。

    胖子刚想涉足海贸,此行主要目的是预订秋丝,顺带看看能不能买一些二手春丝,刚巧就被林海赶上了。

    两人谈了一阵,那胖子表示八十担七里丝他可以一口吃下,用金子付账也没有问题,但是却咬定两千三百两黄金这个价格不放松,再高他就宁愿等半年后的秋丝再说了。

    林海费了半天口舌,最终同意了这个价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海贸商品的门类很多,生丝的利润率并不算最高,只不过市场总量最大而已。胖子有的是本钱,也可以多担点风险,选择其他利润率更高的小众商品。

    反正林海做的是无本买卖,能比李国助的进价上浮一点就算可以了,谁叫他急着就地变现呢?

    当天下午,林海从谢记丝行提出生丝。胖子本就在濠镜开着金银铺,半天时间便凑足了两千三百两足色黄金,双方就在提调司的院子里完成了交易。石壁也得了伦第一报信,带着几个心腹在提调司外不远处接应。

    双方会合之后,由伦第一挑着装有黄金的担子,众人一起返回末次船上。大约走了一里多路,林海发现有人跟踪,于是便故意落后几步,果然见跟踪之人也慢了下来。

    于是林海让石壁和伦第一等人先走,闪身走进了一条小巷之中。果不其然,身后那人很快跟了进来,林海猛地转身道:“老兄有事?”

    那人闻言一怔,刷地收住了脚步,身形如标枪一般笔直。

    他朝林海叉手道:“见谅,在下并非有意尾随,实是有几句私房话要寻林老板说,却才在提调司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