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点了一笼蜂窝莜面,汤是羊肉土豆汤。

    这是他第一次吃莜面,没品出味道,因为他的味觉系统似乎失灵了,嘴里全是一个味,就是苦。

    此时此刻,他最能感同身受她的处境。

    她叫李晓霞,家是农村的,和赵小禹同岁,去年考上了县一中,上了一学期,因父亲病重退学。

    那时她发誓要挣够给父亲做手术的钱,可是父亲根本不给她时间,说走就走了,她挣钱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疾病恶化的速度。

    李晓霞似乎不爱说话,或者只是不爱和赵小禹说话,问一句说一句,从两人零星的聊天中,赵小禹获知了以上信息。

    赵小禹也向李晓霞讲了自己的近况,李晓霞似乎并不关心,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哦一声,表示自己正在参与着话题。

    李晓霞总不闲着,尽管那些桌椅板凳已经擦得一尘不染了,但她仍在反复地擦。

    莜面馆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男人瘦,女人胖,都操着外地口音,大概就是武川话吧。

    瘦男人很健谈,他从厨房里出来后,就坐在赵小禹旁边的一张桌子前,不时地插两句话。

    他听到两人都是因为贫穷退学的,便安慰他们:“你们这地方还叫穷?那是你们没见过真穷的!你们最起码能吃饱,白花花的馒头敞开肚皮吃,猪食里都拌着白面、豆面、玉米面、麸子,这些东西我们人都吃不上。为什么你们这地方有那么多的外乡人,都是在当地活不下去了,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赵小禹对此深表赞同,他从小到大,家里至少没缺过白面,但就是觉得穷,也许穷也有好多种。

    他想,李晓霞应该也感到穷了吧,至少她爸的死就和穷有直接关系。

    瘦男人说,他和老婆刚成家那会儿,连锅都揭不开,看着村里的人一家家地搬走,他们也终于选择了背井离乡。

    他们初来这地方时,觉得这里简直富得流油。

    当时他们在农村,村里给他们分了几亩水田,虽然寄人篱下,但是混个肚饱腰圆没问题。

    后来他们就不满足于现状了,回老家把莜面搬过来,在乡里开了个莜面馆,慢慢地积攒了一些钱,就把莜面馆开到了县里,从一间小店做起,做到了现在这样的规模。

    他最后总结说:“人心都是没足的,但也是打不死的。我们当初离开老家时,觉得再不走就要饿死了,后来我们回去看了看,那些没走的人,一个都没饿死,还活得很开心,还笑话我们这些出去的人活受罪。

    “天天吃黄莲,喝见水也是甜的;天天吃肉,没肉吃就叫挨饿。生活就像一匹野马,要么你驯服它,骑上它到处跑;要么就由着它,它想去哪就去哪,怎么活都是一种活法,念书是一种活法,不念书也是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