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后生不高兴地说:“玉凤她二嫂是上吊死的,可不是被打死的,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赵小禹瞅了他一眼,猜测他就是要娶武玉凤的老二陈子光,正要回怼,陈慧追了回来,叫了声“九哥”,拉了拉赵小禹的胳膊。

    陈永文脸上的惭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自暴自弃又讥诮的神情,语调也带着嘲讽:“你们富人家不懂我们穷人家的苦,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是走吧,别让我们家的穷酸气熏着了你——慧慧,回家去!”

    陈慧正要走,被赵小禹一把拽住,甩在身后。

    “哎,老陈,你没本事就算了,穷就算了,没人嫌你,怎么还理直气壮起来了呢,你是替全国各族人民受的穷吗?我爷爷打了一辈子仗都没有你这么骄傲!”

    赵小禹被他一个“富人家”说得心里极度难受,从小到大,他感受到的穷不比任何人少,孙桂香进门之前,他吃了几年干烙饼泡凉水,喉咙都被戳起老茧来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说穷?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注意礼貌,但还是忍不住对亲爹使用了“老陈”这一称谓。

    “没人嫌我?你说得轻巧!”陈永文指了指几个儿子,“你问问他们嫌不嫌?一个个的,这个嫌我不给他吃好的,那个嫌我不给他穿好的,这个嫌我不供他上学,那个嫌我不给他娶老婆,我这老子当的就像个奴才似的!奴才有时还能讨得主子的欢心,给个笑脸呢,我累死累活连一点好都落不下。”

    他蹲在地上,捂着额头哭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么大点的闺女送出去吗?我不心疼吗?”

    赵小禹原本做好了战斗准备,子弹上膛,一触即发,没想到陈永文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刚说了几句就哭了起来。

    “哎,老陈,”赵小禹只能改变战术,“你家儿子娶不到老婆不是因为你没本事,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本事,你哭个什么,反正你有老婆了对不?家里穷但能娶到老婆的大有人在,你看电视里那些男的,一群女的跟在屁股后头,拿扫把都扫不开,越漂亮的女的越喜欢穷男人。”

    陈永文还是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几个后生满脸敌意地瞪着赵小禹,脸一阵红一阵白。

    赵小禹接着说:“老陈,你让陈慧去上学吧,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知识能改变命运,等陈慧将来考上大学,当了大官,成了大器,挣了大钱,挨排吃豆豆把你家八个儿子都娶过,说不定还能给你娶个二房……”

    “九哥你说什么呢?”陈慧这时不哭了,拉了拉赵小禹的胳膊。

    赵小禹拍拍自己的嘴巴,意识到失言了,马上转移话题:“我们高老师说,陈慧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河蒲中学自建校以来,她都没见过陈慧这样优秀的学生,聪明得不像话,各门功课基本全是满分。

    “数学连老师都自愧不如,说她青出于蓝胜于蓝;作文写得超过鲁迅朱自清;尤其是英语,那是绝对的Verygood,学校还让她参加全国的英语竞赛呢,如果取得了好成绩,还要让她代表全国各族人民参加全世界的竞赛。

    “我们校长说,他也很器重陈慧,要把她当成重点培养。河蒲中学还没出过大学生呢,陈慧就是第一个大学生,我敢打保票,她绝对能考上清华北大!

    “老陈你想想,那多荣耀啊,到时候乡长、县长、省长甚至中央领导都得亲自来村里给她披红挂绿,全村的姑娘排着队要嫁给你家儿子……”

    “九哥,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学习哪有那么好呢?”陈慧低声阻止赵小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