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这场斗绣,凰浦的《百花争艳图》出了风头,而吴门的那幅绣题材一样、名目一样、构图构思也一样,就连绣功也难分高下,自然也是得胜无疑。虽然两家撞题,不过斗绣又不是考科举,看的是针线上的功夫,不会因为做了一样的文章被视为抄袭。

    而评绣阶段那个员外郎一步步地挑骨头,却被霍绾儿见招拆招搞得下不来台,这等好玩好笑的打脸事更是容易传开,一下子把斗绣之事变成了热点话题,想来看斗绣的人竟意外地多了许多,普通人除了对斗绣产生兴趣之外,更想看看凰浦与吴门的那两幅《百花争艳图》谁高谁下。

    那位员外郎没脸再来,工部便又另外指派了一位郎中,原本安排在下午未时开始的斗绣因耽误了时辰,便改到第二天上午才进行。黄谋也真是了得,竟然连夜打听出了那位郎中的一点底细:“这位郎中老爷听说深读儒家经书,为人刻板,怕是不大好对付,惠师还有信心么?”

    梁惠师想了想,说道:“妾身调整一下即可,放心,必赢的。”

    第二日林叔夜和高眉娘仍然来了,林叔夜作为庄主是要来看“总胜”结果,而高眉娘则是这次要上场的人里有两个她关心的人。结果在人群中只有梁惠师,却没在湖广那边见到姚凌雪的身影。

    林叔夜见她目光在湖广那里掠过,便说道:“她被禁足了,”

    高眉娘一时嗟叹,又道:“庄主怎么知道的?”

    林叔夜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所以一直有留意着她。”

    高眉娘的心弦颤了颤,暗自心惊,竟不敢再问了,唯恐又勾出自己不愿意谈的话题,乱了自己的心境。

    就听尚衣监宣布开始,然后便见梁惠师翩然下场。

    她在广东虽然出名,京师中却并不知道她,只是见琉球那边三人上阵,她竟一人下场,在场观众便无不好奇,然而她针一动,懂行的人又都无不暗中点头称赞,发现她竟比上午所有上场的绣师都快、都稳、都准。

    高眉娘对林叔夜叹道:“云娘和绣奴天赋极高,但功夫究竟没有惠师扎实,她的天赋、才情、勤奋都是顶尖的,再加上二十年的经验积累,如今的确已走到绣道的顶峰了。”

    她以前人后一直习惯叫“小惠”的,直到这时终于称她一声“惠师”了,这是一代宗师对另一位宗师的由衷敬意。

    另外一个角落里,沈女红也对吴门众绣娘道:“广东这些年真是好生兴旺啊,有了一个高眉娘,如今又出一个梁惠师。这般针功,或已不在秀秀之下了。”

    梁惠师绣了有小半个时辰功夫,观众渐渐看出端倪来,便有人惊道:“《百花争艳图》!难道又是一幅《百花争艳图》!”

    “昨天不是说《百花争艳图》至少有四层奥义,乃是难度极高的顶级绣图么?结果一来来仨,现在这种顶级的刺绣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么?”

    “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这是御前大比啊,能来的自然各省的顶尖人物,连着出来绝顶高手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这样的绝顶高手竟然抄别人的构思?”

    “抄?这可是刺绣,不是抄书!就算有一幅绣摆在你面前,你以为想抄就能抄的么?”

    “对,上午看人家绣百花争艳,下午还故意绣百花争艳,这分明不是抄袭,而是故意撞题。这位绣师很傲啊,若不是有把握岂敢压倒上午那两家她焉敢如此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