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下方的民众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高衡说的是实话,他们如果现在出城,就凭自己的身体状况,到达镇南关别说是四五日,六七日可能都够呛,这些侨民在集中营内被折磨数月,缺衣少食,儿童一个个都是头大肚子鼓,胸前的肋骨根根可见,显然是重度的营养不良。

    青年男女都是面有菜色,一个个面黄肌瘦,每天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一整天都吃不上饭的日子,又怎么能有健康的身体。中老年人更是够呛,方才一阵暴动,大家又几乎将所有的体力全部消耗完毕,现在就算是走几步路都要停下来喘几口气,就这样的身体条件,如果现在组织逃亡,肯定会被安南军追上。

    后续到达的安南兵要发现脱县的异常非常容易,郑光麾下的败兵肯定已经将消息传递回去了,只要后面的将领不是傻子,肯定会安排人对渊县附近的城池侦查一番,到时候脱县的情况想瞒都瞒不住。

    可是这又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不去镇南关,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高将军,你说的有道理,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去镇南关肯定不现实,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们这里的情况迟早会被发现,这些安南人不敢去打镇南关,若是掉头来脱县,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到时候我们这上万男女老少,估计会被他们赶尽杀绝啊。”

    中年人说出了大家的担心,所有人都是附和,城楼下方响起了一片嗡嗡声,显然是众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意识到了处境相当危险,他们可不想刚摆脱狼群又入虎口。

    高衡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要自救,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现在我们孤立无援,这脱县县城就是我们最后的栖身之地,如果放弃城池,我们在野外就会成为他们的活靶子。如果坚守城池,我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什么?坚守城池?”“就靠我们?”“这怎么可能呢?”人群骚动起来,显然大家都被高衡的话震惊了,就靠他们这些侨民,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侨民,一直到今天连饭都吃不饱的侨民,怎么可能守住脱县县城。更何况他们当中有大量的老弱妇孺,这一万人能拿出来勉强作战的只有很少的青壮,这么看好像也不太够用啊。

    中年人又问道:“敢问将军,敌军援兵有多少人?”

    高衡沉吟了一下道:“不下一万。”

    嚯!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安南人是真下血本啊,不下一万人,他们这里的侨民总共才一万人,这该如何是好,就算把青壮都集中起来,顶多一千多人,一千对阵一万,民夫对阵正规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群中有人开始哭泣起来,他们知道,现在虽然是暂时得到了解救,可若是敌军大部队到来的时候,就是自己这些人的末日,妇女们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他们死了不要紧,可是孩子怎么办,那些没有人性的安南人,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自救!唯有自救才是活路,在这乱世之中,你们谁都靠不住,如果不想死,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自救!”一个声音如同晴空霹雳一般在空中炸响,人们的哭泣声戛然而止,纷纷抬头仰望着城楼上的高衡。

    高衡目光坚定,扫视了一圈众人道:“我高衡和麾下这二十个兄弟,既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放弃,当初我在军中,说要解救这一万民众,上官还觉得我是天方夜谭,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这是胡说,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最开始我的兄弟们是为了赏银而来,参与救人者,可得赏银百两。”

    高衡顿了顿道:“我要问问我的兄弟们,民众还没有救出,你们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不然,拿着先前答应的一百五十两赏银,现在撤离,以你们的水平,一天就能到镇南关,这里的一切就跟你们无关了。第二条路,留下来,跟侨民一起并肩作战,获得胜利,拿到更多的赏银,你们现在都已经相当于明军小旗,下面的民众若要自保,势必要选出人来当兵,那么你们就会直接升为总旗,每人麾下都会有数十人作为下属。”

    高衡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是战争就会有伤亡,这二十位兄弟,能否全部活下来,我高衡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愿意跟着我干,就留下,若是不愿意,现在可以拿银子走人,我高衡绝不勉强。”

    高衡的话音刚落,一个满身血污的队长站出来道:“头儿,恕我直言,原先参加刺杀郑光的计划,我就是为了搏一个赏金,五十两对我来说已经是巨额财富,现在攻入脱县,又增加了一百两,一百五十两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我,我觉得,够了。”

    又有五六个人站出来道:“头儿,我等,我等也是如此想法。”

    高衡又问道:“剩下的兄弟们呢?还有要走的吗?”没有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