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入夜,此刻的众人比昨日的状态要好了很多,整个渊县城外灯火通明,经过临时的训练,高衡征集的士兵们暂时掌握了一些基本要领,可是高衡明白,这么短暂的训练,真到了战场上,很多人会大脑一片空白,将所学到的技巧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才会说,如果士兵将平日训练的内容在战场上发挥十之一二,就能获得胜利。
在高衡的有意安排下,士兵们睡了一半的时间,另一半时间基本上是每隔两三个时辰吃上一顿饭,并且高衡将征集到的白糖,除了掺杂在火药中之外,剩下的全部分给了士兵食用。作为特种兵,他太明白白糖对士兵补充体力的作用了。
今日,左斌和黄昆特来送行,高衡的人马将趁着夜色出发,虽然只有三十里不到的距离,但考虑到这些民夫的体力,如果能在明晚赶到脱县,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成绩了。而左斌的人马将在明日一早撤离渊县,避开即将到来的安南援兵,回到镇南关。
左斌一直在城中忙于军务,并不知道高衡在城外的动作,今夜出城,借着火把的亮光,看见营地中的兵马,左斌甚至有些恍惚,虽然这些人绝大部分都穿着安南军队的铠甲,可是左斌乍一眼看去,炮队、火铳队、长矛手、刀牌手竟然是泾渭分明,虽然队伍站得歪七扭八,可是颇有些气势。
左斌和黄昆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领兵之人,当然知道要想将这群又饥又渴的民夫短时间内训练成一支军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是高衡偏偏就做到了,虽然这支所谓的军队很可能只是个空架子,空有一定的规模,却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在短时间内能将民夫练成这样,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要知道高衡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民夫,他怎么会有如此能力。
黄昆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高衡,想要开口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又多看了几眼高衡身后的兵马。
左斌有些诧异道:“这都是你练出来的?这怎么可能呢?昨天看见他们的时候还是一群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民夫啊,这一夜之间就换了样子了?”
高衡笑道:“这全是托大人的福,若不是大人答应提供一些装备,他们也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只不过打扮是一回事,战斗力又是一回事。”
左斌道:“你就准备用这支部队去攻打脱县了?”
高衡道:“正是,至于战果如何,其实卑职心里也没底,不过既然答应了这些民夫去解救他们的家人,那脱县同胞的生命就交在了卑职手上,卑职义不容辞。”
左斌叹了口气,实际上对于高衡这样有勇有谋的人他还是有些欣赏的,虽然左斌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吃空饷的千总,跟大明其他的军官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可是高衡这样的胆识确实让他佩服,如果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许会跟高衡一起去,可现在不行,镇南关和手下弟兄们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可不能轻举妄动,能歼灭郑光的人马,已经是奇功一件了。
这年头,左斌也听说了,虽然西南的消息比较闭塞,但是朝廷的大事件还是会通过邸报发来,关外建虏连战连捷,中原更是被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搅成了一锅粥,他们西南偏安一隅,可是鬼知道什么时候建虏或者流贼就会打过来,左斌现在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不过有件事情他很确定,在官军连战连败的情况下,自己这大捷的奏报一上去,一定能让龙颜大悦,自己也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左斌上前拍了拍高衡的肩膀,“好了,就在这里道别吧,你好自为之。”高衡对左斌和黄昆重重抱拳道:“二位大人,就此别过,若能成功,日后还能相见。”
说罢,他一挥手,军队直接开拔。“驾!驾!”范玉挥动手中的鞭子,抽打了驴子的屁股,几头驴子一声惨叫,拉着火炮开始行动,炮兵跟在后面出发。随即火铳队、长矛手和刀牌手也排成一字长蛇阵出发。
军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左斌像是在跟黄昆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高衡这家伙,有点意思,可是这次去,估计是羊入虎口了,可惜,可惜了,年轻人,太冲动。”
黄昆的内心五味杂陈,高衡是自己发现的,可是自己留不住他,他执意要去,自己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连告身都没有的小旗官做太多的挽留,只能随他去了,只是他隐约觉得,恐怕左斌的预测错了,高衡能在千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又岂是一般人。
士兵们举着火把,宛如一条长龙一般在官道上行进,实际上,安南的官道跟大明境内的官道条件根本没法比,脱县和渊县之间的道路不过就是土路罢了,热带地区多雨水,若是碰上一场大雨,这里的道路将会变得非常泥泞,根本不适合行军。
士兵们一路前进,景昭却凑到了高衡的身边,问道:“将军,你说,渊县的敌军被击败了,会不会去脱县通风报信?或者有散兵游勇去了脱县,提醒他们有明军打进来了。”
高衡回答道:“当然有可能,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没用,脱县的人马只有数百人,真要是碰到能击败三千京兵的明军,他们也守不住,若是听闻了消息,弃城而逃,对我们倒是好事情。若是不知道,我们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不管如何,都对咱们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