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永四十一年隆冬。

    严府西院的丧钟,穿过深夜的重重高墙,又掠过密密风雪,传遍四周街巷。

    半个月前,霸权朝堂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内阁首辅严颂遭御史弹劾,指控残害忠良、贪贿纳奸等数桩罪行。

    度过了微妙的半个月之后,昨日严颂忽携万言书一封入宫面圣,随后一头碰死在殿外龙柱之上。

    帝自幼体弱,严颂侍君四十余年,至八旬之龄仍未致仕。

    严颂一死,皇帝瞬间化怒为悲,连夜含泪下旨赦免严颂罪行,并赐谥号,封国公。

    另赐严颂在朝担任尚宝司少卿的独子严述为武阳侯,着其改丁忧三年为一年,守孝期满后即入朝议政。

    严述自幼在深宫中进出,其心术较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严颂以这一死保住了严家,还将其怀着虎豺之心的独子严述推举上去,延续着滔天荣宠。

    子夜的严府依旧灯火通明,大伙都聚集在西面的灵堂操持丧事,而此时的东北角上,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而后冒出了一道几丈高的火柱!

    在雪夜为背景衬托下,这火柱灿亮得瞬间照透了半边天!

    先前井然有序的府邸开始骚乱,惊呼声和尖叫声从东面的火光处一路传至灵堂,几道黑影却趁着此时从火光背后掠入深宅,又沿着屋宇下的庑廊往四散潜行开来。

    火光层层穿透风雪,一街之隔的民居深处,沈轻舟抓起面前血淋淋几个包袱丢入破庙角落,然后坐在门槛上,拾了几根柴棍,点起了面前的木炭:“避开无辜了吗?”

    “避开了。”何渠扯下面罩,“昨夜里弟兄们前去探过路,那院子平日无人居住,放火也烧不着人。”

    炭火的星芒在黑夜里忽闪,沈轻舟撩开黑裘大氅的下摆,顺势抽出丝绢擦拭着指间的血迹:“两刻钟内不但要把严述的人头取到手,他那剩下的八个儿子,你们也要尽全力!”

    “是!”

    何渠扭转了身子,鹞鹰一般跃出了破庙。

    雪花铺天盖地,天地瞬间安静了。

    不多时,风雪声之外又有了伴随着轻微喘息的脚步声。

    沈轻舟烘暖双手,拿起身旁的面具覆到脸上,冷静地拨开冷灰盖住红炭。

    只有幽微光芒的门口,有人被门槛绊住,哐当一声,一头栽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