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一个中年女子推门走了进来,女子看到谭振华正捧着照片发呆,略显焦急的说了一声“振华,刚才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谭振华木然的转过脸,看着那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庞,慈祥的面目渐渐与记忆重合,略显不同的是,女子的眼角仅略微带了点皱纹,依稀还能看得出年轻时的姣好,只是身材消瘦,发髻里带了星星点点的白色——那是岁月留下的烙印。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张了张嘴,却又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子走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四下看看,自言自语的说道“嗯,烧已经退了,哎呀,痰盂踢翻了,嗯,还好,是空的。振华,大半夜的捧着那照片发什么呆?是想起你哥了?他不是昨天才刚走,去学校报到的吗?”

    谭振华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波澜,“嗯”了一声,言不由衷的说道:“有点渴,想倒杯水喝的。”然后放下相框走回床前,坐下,看着那女子手脚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那老式的床头柜上,耳畔是轻声的叮咛:

    “振华,明天就开学了,这可是高三第一学期,高三的学业可是很重的,你要抓紧了。你这几天发烧,病才刚好,还是早点休息吧。”然后她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嘱咐道:“要入秋了,睡觉的时候,要拿毯子盖住肚子,别一开学就又着凉了”。

    谭振华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终于小声嘟囔了一句“妈,我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然后一翻身,脸朝墙卧倒在了床上。

    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身,关上了灯,出门。

    谭振华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瞬间浸满了眼眶,然后无声地滑落。

    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他重又翻身坐起,先走到了书桌边,打开了台灯,拿起了那张照片看了看,接着放下,又拿起了边上的一面小小的镜子仔细端详——

    镜子里,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庞,清秀又略带棱角的脸型,乌黑的头发,高挺的鼻梁,嘴唇上钻出的绒毛已经开始发黑,青春逼人。

    这是自己,这是如此年轻青涩的自己!

    他关上台灯,搬了张书桌边的木椅,坐到了窗边,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给所有的景色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他望着月光开始发呆,我这是在做梦吗?他猛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

    “咝”,疼,真疼。

    不是做梦,那,尼玛,我这是重生了啊!

    谭振华呆坐在窗前,万千思绪在他的脑海之中翻腾浮现,上天这是怎么了?在已经经历过大半生的风雨之后,突

    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这是幸运吗?这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自己竟然莫名奇妙地拥有了,平白多出了的一辈子,当然是幸运的。然而,这么多年的人生历练告诉自己,上天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垂青,这幸运的背后,是要在这冥冥之中,给自己安排了某种使命么?

    他仔细回想着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一世,自己和家人的一切。

    59年哈工大毕业的父亲,是曾经跟随老所长到苏俄培训过的高材生,华夏自己培养的第一代电子技术与雷达专家;母亲学医,也在本市同一个系统内的另一家研究所的附属医院工作。

    受过良好教育的他们,在本该美好的青春岁月却始终伴随着艰难与清贫。他们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家,养育着俩个儿子,孝顺着两家的老人,而他们全部的收入,来自于父亲每月52块5角和母亲每月43块的工资,这样的工资,他们拿了超过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