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反正不管是你还是她,你们两个都没安什么好心眼儿,又何必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呢?”玄同气喘吁吁地说。他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一身衣服已然湿透,整个人也快因为力竭而支撑不住身体。但是他依旧在坚持着,那一双眼睛依旧坚毅明亮。

    现在的场景非常的古怪。天上是愈发撕裂的缝隙,黑压压的云一层又一层地压下来,不知从何时起,天际似乎也有了细小的龟裂,依照现在这个趋势下去,不过小半天时间,整个天就要彻底坍塌下来。

    而在这之下,是浮空而坐的——目前大陆上最顶尖的一群人,他们高坐于天上,身周散发着淡淡的明光,在乌黑的天穹之下人为的点起了幽光。这些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缝隙,板正的一张张脸看起来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他们之下,是比试台,握着两把巨斧的玄同正在与手持长剑的顾珏僵持着,一人狼狈不堪却仍不放弃,一人干干净净却觉得了无意趣,他们对峙着,某种程度上,也像是同一个人的两面。

    在场景的最底端,是云麓门的弟子和三个国家的皇帝以及皇后,他们惊慌着,却不敢离开此处,他们神态各异,像是众生百相一般衬托着他们之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处景。程妍低着头,让鬓发遮盖住自己的表情,在这昏暗的天气中,她依旧能够感受到梁思晏冰冷的目光刺在她身上。

    秦帝和周帝依旧安然坐在他们的位置上,他们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仿佛此刻他们依旧高居庙堂,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并非是毫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凡人。

    “这真是一副名画啊!”有人这样叹息着,这句话让其他观众纷纷点赞,即便是被禁锢在小小的一个直播间中,但是那样光影层叠,神态万千的场面的确称得上一副名画——只是,大家发的都是文字,怎么你就可以发出声音的?

    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随即大家才发现说出这句话的是云荼月。

    她站在高高的山崖上,俯视着面前的一切,她看着几乎是所有的黑暗都聚集在云麓门的上方,大陆的其他地方纵然也变得灰暗起来,但是却并不至于遮挡住了视线而不能够行动,说起来,除了云麓门,其他的地方若是看不到天上的缝隙,怕是只会觉得天气突变,要降温加衣了吧!

    “在苍茫的大海上...”云荼月抑扬顿挫地朗诵着,她换了一身雪白的衣服,宽大的袖子将风卷席在内,远远看去,就像是两只巨大的翅膀,她站在山崖边际踮了踮脚,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毫无着力点的风筝一样被狂风卷下了山,“狂风卷集着乌云——”

    一股巨大的风从斜地里突然横叉过来,将她从山崖之下吹到另一个方向,她轻灵地在风与风的空隙中蹁跹,宽大的袍袖在风中肆意飞舞,那景象着实是十分美丽。似乎是过去了很长时间,又或许是过去了一个刹那,当观众回过神来的时候,云荼月已经站在了云麓门的山中。

    那里没有光线,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是一片寂静之地,也是只有天有异象发生的时候才有机会来到的地方。

    云荼月抬脚走了进去,她闭着眼睛,身体却十分熟练地游走在这片土地上,她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血脉深处传递过来的痛苦——那是罪孽,那是因她而起,也要由她结束的罪孽。

    云荼月想,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云麓山建立在万千尸骨之上,这里,便是奚璇清曾经的埋骨之所,亦是曾经将生命献祭给她的那些无

    辜的百姓的埋骨之所。这绵延了近千年的怨与恨,这兜兜转转了数十年的局与局,终于即将落下帷幕。

    应该死亡的人不需要再徘徊在世上,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生命也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走进了这漆黑之处唯一的一点光亮中,那是一座高高堆积起的白骨山,那些积累千年的骨殖已经玉质化,那样莹润的光泽,竟隐隐有了像是舍利子一般的圣光。只是在那圣光的最低处,无数蔓延上来的黑色藤蔓一般的东西在不断蚕食着它,似乎是觉察到有生者走进来,一时间光芒大盛,那些黑色的藤蔓也被逼退了几分。

    云荼月走到那白骨山前,蹲下身,从地上取了一把土。那些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她只看了几眼,就嫌弃地将土又撒回了原地,用指尖夹出了腰间的白布,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那些黑色的藤蔓似是察觉到了她这种不加掩饰的嫌弃,迅速地向她脚下蔓延而来。

    “果然如我所料。”云荼月向着白骨山走进一些,在那圣光之下,黑色的藤蔓不得近身,只能在距离她最近之处肆意盘旋,“那些本来能够升仙却被暗算到身死道消的人的怨念,以及当初死在这里的一部分人的怨念...当然,最重要的还有盘桓在这里近千年的当年被斩杀的神明的执念,三管齐下,竟生生造出这样的怪物来。”

    “这些年不断扩张,将禁地也纳入了其中,那些死去的修士的尸体化作那些毫无理智的兽,而意识却被困在这里,逐渐被你们同化,然后又成了你们的武器,不过,这一切到今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