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天灰蒙蒙的,仿佛撒盐一样许多冰晶颗粒从天而降许。多许多人的心情或许比这天更加灰暗。养心殿门口的两个太监在寒风里哆哆嗦嗦。

    “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真早!你说她就这样跪着会不会冻死在这?”那个太监望着弗笙问另一个太监。

    “要是真冻死在这里,咱们就能到皇后娘娘哪里去领赏了!你没有听说吗?宫里人都传,二阿哥是她生的……”

    一个太监端着酒壶喝了一大口:“二阿哥真是福薄,都已经被秘密立为太子了,……哎,恐怕就是今晚了!”

    另一个太监从他手里接过酒壶:“前天不是说不要紧吗!……也难怪,皇后娘娘现在又怀上了,皇位自然要传给肚子里的亲儿子!”

    弗笙顾不得心中的悲痛与失落,昨日早上从宗人府出来到养心殿谢恩,皇上不愿意见她,她就双膝跪在御道旁的石砖地上。

    皇上几次出入,她叩头迎驾皇上视而不见,没有一会功夫,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穿着单薄的囚衣跪在养心殿前的青石板上的弗笙在寒风中格外醒目。然而却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绵奕耳边似乎又传来傅恒那悠远的声音“绵奕,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绵奕摸摸自己怀里的包袱,里面装了一把和田玉红珊瑚绿松石蒙古金匕首,这是当年玄烨赐给弘历的第一件礼物。

    当时绵奕趁弘历不在书房,拿到了这把刀——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凶器,想要自刎。绵奕刚刚拔出弯刀,下一秒傅恒就出现在弘历的书房,傅恒一个箭步冲上去……紧接着弘历夺门而入,气急败坏地:“你做什么?”

    但是,当弘历再一次见她的时候,却亲手将这把金刀送给她,或许这就是圣意。可是,当弘历气急败坏冲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那么悲凄,仿佛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

    或许当时就该了断了自己,也就不必尝尽这世间的凄苦。

    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太监朝养心殿方向奋力奔跑着,脚下一划,不小心摔倒了。小太监绝望地哭了起来:“怎么办?又要挨打了!”

    小太监满脸恐惧,身体不住地颤抖。弗笙用冻僵的手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下,取出一个荷包,递到小太监手里:“这些你拿着,公公要打你的时候,就孝敬给公公!”

    弗笙抬起冻僵的手,想帮小太监将眼泪擦擦,却发现小太监的鼻涕眼泪都冻成冰了。小太监提起食盒欢喜地朝养心殿跑去。

    绵奕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一幕:明亮的月光下,爹爹魏肇新将浑身冻得紫红的婴儿放进了后院刚刚挖好的坑里,那个婴儿如小野猫一样无助地哀嚎着,爹爹开始填土。成了太监的孩子也有或者的权利,即使弟弟雌雄同体,也不该被那样对待!

    此时,一声丧钟打开了紧闭的夜幕,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叫喊声:“二阿哥薨了!二阿哥薨了!”

    弗笙脸上的泪已经变成了一层薄冰,她微笑着缓缓将包袱打开,用冻僵的手将匕首拔出鞘,这一生她太苦了,如果能再活一次,她决不……匕首锋利的刀刃划过她的喉咙,血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洁白的雪地。

    早知道是如此,自己十二岁那年就不该跟着父亲回到魏家,就该跟着母亲一起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孤独终生。

    如果重新活一次,当一辈子尼姑至少比成为净身师,将自己最爱的男人阉割要好百倍!至少不会害得一心向佛的慈恩大师被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