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私巡魏府
弘历明明想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娟子楞在一旁,看着弘历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讪讪地一瘸一瘸踱回里间。 弘历回想着尤德重太医的话,刚刚怀孕的妇人害喜的时候脾气是会有些暴躁的,令贵妃娘娘之前又被罚禁足,受了底下人的苛待,难免心里有气。弘历心里又郁闷又失落,眼前却只得咽下这口气。 魏绵奕初到九州清晏殿的几日只是脾气急躁,看哪里都不顺眼,几天过去了,渐渐地对弘历连话都懒得说了。 魏绵奕见了弘历只是行个礼,道一句“皇上万福金安!”多余的却一句不说。 晚上,弘历让安德海和娟子等人都早早地下去,自己巴巴地追在魏绵奕屁股后面,苦苦哀求: “魏绵奕,跟朕说句话吧,你心里有气朕知道,现在没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骂朕,或者打朕两拳都行!就是别就这样憋着,你现在怀着身孕,对胎儿也不好……” 魏绵奕对这絮絮叨叨的尾巴不理不睬,洗漱好了,魏绵奕坐到床边准备睡觉。弘历也挨近她坐到床边,愁眉苦脸着:“自打来了九州清晏,除了人前,都没跟朕说过一句亲近话,从来没见你这样,怪吓人的!” 魏绵奕“唰”一下放下床帷,床帷盖住了弘历半张脸,逐客令都下了,弘历只能站起来。 魏绵奕背着身忽然发话了:“旁人说什么,皇上便信什么,前些日子就在这九州清晏,皇后和惇妃等人联合起来围攻魏绵奕,皇上却一语不发。 若不是恰巧魏绵奕怀孕,此刻恐怕已经被那帮奴才给活活饿死了!搬到九州清晏是皇上的旨意,魏绵奕不敢不从,如果皇上后悔了,随时可以将魏绵奕打入冷宫!” 弘历听着这冷冰冰的话语,失魂落魄,张了张嘴,没出声,摇摇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寂寞地朝自己住的里间去了。 夜半,魏绵奕悄悄撩开帐子一角,盯着弘历住的里间的门,门没关,里间传来几声清咳,魏绵奕筹谋着,这件大事能不能办成就只看她在皇上心里到底有多重了。 魏绵奕慢慢放下床帷,睁着眼睛平躺着,仔细回想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对比弘历的反应。弘历能忍到这样的程度,已经超出她的预料。 弘历一直隐忍着不发作,一旦发作起来,便是火山大爆发,到时候自己最大的杀手锏还能不能顶得住,略微思量了一下,魏绵奕决定,既然是持久战,还是略微收敛些吧。 还是凌晨,弘历便更衣准备早朝去了,安德海伺候他穿戴整齐,魏绵奕推开床帏,光着脚走下来,揉着眼。 弘历刚出离间的门,看见了便喊:“魏绵奕,你怎么光着脚踩在地上,回头着凉了怎么办?”说着便一瘸一瘸地走到魏绵奕身边,抱起傻站着的魏绵奕。 主子都醒了,缩在角落里的娟子也理理衣服,挪到跟前来。弘历将魏绵奕抱到床上,让她躺下,帮着盖上被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娟子: “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许胡吃乱喝,不准乱跑乱跳,安生躺着坐着,白天的时候可以扶着到园子里走走,到湖边的话,必须叫侍卫跟着,上下台阶一定要小心!令贵妃如果不听话,等朕回来了,一一向朕汇报!” 娟子笑着像熟透了的石榴:“奴婢记住了。” 魏绵奕仿佛还没有睡醒:“皇上是要出远门吗?” 弘历仿佛早已经把昨天魏绵奕怼他的事给忘了:“真是小糊涂蛋,朕去上早朝,你要是想出门的话,后天吧,后天没什么事!” 魏绵奕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厚着脸皮傻傻笑着,仿佛把自己昨天说了什么绝情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出门!皇上能带我出园子吗?皇上真是古今第一圣君!皇上真是太好了!” 弘历按着魏绵奕躺下,又好好地掖了掖被子的边角,微笑着柔声说:“朕带你出园子便是大好人,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对朕爱答不理,还怨怼朕不帮她说话。” 安德海一惯爱当事后诸葛亮:“令贵妃娘娘,事实是怎么样,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只是当时皇上越是帮着您,就越会给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人留下话柄!” 魏绵奕温柔地望着弘历,紧紧攥着弘历的衣袖:“皇上,君无戏言,您可得说到做到啊!您答应了魏绵奕后天带魏绵奕出园子的!” 弘历安抚了好一会,魏绵奕才把手松开,弘历一瘸一瘸地出门到勤政亲贤殿早朝去了,魏绵奕躺在床上却死活睡不着了,她得好好利用这一天。 后天终于来了,弘历刚刚从勤政亲贤殿早朝回来,魏绵奕早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了,桌上摆好了小厨房做的早膳。 魏绵奕从凳子上起来,走到弘历身边帮他更衣,将厚重的朝服卸下来,又将弘历推到圆桌前,魏绵奕一个眼色,清爽可口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魏绵奕站在弘历身后帮他捶肩膀,眼神温柔:“皇上辛苦了,赶紧用早膳吧!” 弘历拿起碗筷:“嗯,可是你一直捶,让朕怎么好好吃啊,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魏绵奕赶紧乖乖地坐到桌前,酝酿着要怎么说。弘历却先可口了:“怎么样,想好去哪里了吗?” 魏绵奕红着脸:“今年十月,奶奶过七十大寿,可是那时候不是已经回宫了吗,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所以,魏绵奕想回家提前给奶奶过了!” 弘历夹了一口菜:“嗯,通知家里人了吗?”魏绵奕摆弄着手帕:“没有,咱们一声不吭地过去,还能给奶奶一个惊喜。 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也没有什么用,咱们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好好唠唠,顺便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 弘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嗯,朕也该给老人家准备一份厚礼,你给朕拿个意见,送什么好呢!” 魏绵奕摆摆手:“厚礼还是等奶奶十月过大寿的时候再送去,魏绵奕倒是有一件事一定要皇上帮忙!” 到了叶赫那拉府,魏绵奕和弘历一如往常,仍然是走地后门,从后院贼一样悄悄溜到老太太的住处。 老太太屋里,照祥和婉贞正在吃早饭,魏绵奕拉着弘历撩起帘子便进来了,老太太抬头一看,魏绵奕略施粉黛,清纯可人,眨巴着一双灵气的大眼睛。 老太太高兴坏了:“魏绵奕回来了!”魏绵奕拉着弘历上前:“四爷也来了!”老太太刚想给弘历请安又被弘历拦住了:“老夫人,不妨事!” 老太太赶紧招呼照祥和婉贞过来给弘历磕头:“快,见过四爷!”魏绵奕高兴地拉着弘历:“照祥和婉贞四哥都是见过的,您可还记得吗?那都是道光三十年的事了……如今都这么大了!” 弘历也回想起来了:“倒还真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的小不点都长这么大了!照祥,你是哥哥怎么都不及妹妹高!没好好吃饭吧!倒是婉贞,今年有十三了吧,豆蔻年华,活脱脱地大姑娘了!” 说到这里,弘历忽然想起来,之前从魏绵奕的清颐轩里搜出的信件,原来魏绵奕想要的厚礼便是把妹妹许给自己的弟弟醇郡王奕譞。这个小丫头越来越鬼了! 魏绵奕拉着奶奶笑着:“可不是吗!一转眼就都长大了……”话还没有说完,惠征就拉着嫡妻过来了。 两个人刚想行礼,弘历轻咳一声,轻声说了句:“不必拘礼!”婉贞怕生人,惠征和夫人一过来,婉贞便小跑几步,躲到夫人身后,拉住夫人的手。 魏绵奕松开奶奶的胳膊,走向婉贞:“婉贞,过来,你躲到后面去干嘛!”婉贞更加害怕,紧紧攥着夫人的手不放。 魏绵奕想将婉贞和夫人扯开,婉贞挣扎着喊:“额娘,额娘,我怕!”魏绵奕气极了,伸手便给了婉贞一耳光:“糊涂东西,谁是你额娘!谁教你叫她额娘的!你亲娘是因为生你才死的,你忘了吗!” 这一掌下去,婉贞哇哇大哭起来,魏绵奕伤心,眼圈也红了。弘历在这,惠征不便发作,脸色却也十分难看。 惠征夫人拉着婉贞,由惠征陪着,出了老太太的住所。魏绵奕坐在炕沿上靠着奶奶抹眼泪,弘历和小照祥坐在客厅陈旧的太师椅上。 照祥探着脑袋问:“姐夫你是很大的官吗?为什么阿玛见了你都要拜?”弘历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很大的官,你姐姐经常这样哭吗?” 照祥想都没想:“以前只见她哭过一次,之前我被别的小孩欺负,姐姐帮我打架,被一群小孩打得浑身是伤,也没哭,也不许我哭。我一哭,她就骂我。姐夫你有多少个女人?” 弘历:“很多,你小小年纪也想娶老婆了,等你再长高一尺再说吧!照祥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安慰姐姐的吗?” 照祥想了想:“做饭。之前见她哭的那一次,我对她说,姐姐,我饿了,有饭吗?她就擦干眼泪,做饭去了。” 弘历笑了:“那你再喊一次!” 照祥赌气一样大声喊:“姐姐,我饿了,去做饭吧!”弘历从客厅的太师椅上起来,慢慢走到里屋门口看着魏绵奕从炕沿上坐起来,擦擦脸上的泪。 魏绵奕哽咽着:“才刚吃了早饭,这会就饿了,你饿死鬼投胎的!”见弘历站在门口,魏绵奕牵了弘历的手,便起身出门往厨房走。 弘历被魏绵奕连拉带拽,走到厨房门口,弘历终于甩开她:“干什么?”魏绵奕脸上的泪干了,眼睛却肿着:“给奶奶和照祥、婉贞做饭。” 弘历脸色变了:“那你拉朕干什么?”魏绵奕可怜兮兮:“之前四哥还答应我,只要我说出来,四哥都一定做到,现在魏绵奕想帮奶奶做顿饭,四哥都不乐意帮忙!” 弘历:“所以,你到底要朕做什么?”魏绵奕:“我刚刚跟奶奶夸了海口,说让她吃上皇上给她做的饭……” 魏绵奕进入厨房,将厨房里闲聊的两个厨娘都轰出去:“大家都到外面去,四爷要显绝活了!” 一个个伸头探脖子的奴婢都围在外面,被惠征遣来的管家给哄散了。大门一关,偌大的厨房,只剩下了魏绵奕和弘历两个人。 弘历瞅着锅碗瓢盆,厨具灶具发呆:“做什么?”魏绵奕挽起袖子:“端盘子,递菜。”弘历点点头。 魏绵奕像大将一样发号施令:“猪肘子,黄瓜,糖,葱……豆腐,芹菜,羊肉……加火!”魏绵奕动作行云流水,神情专注沉着。 弘历有些手忙脚乱,一会递食材,一会添柴,一会拉风箱。 出锅了,冰糖肘子,蟹黄豆腐,京酱肉丝,粉蒸肉,葱爆羊肉,醋溜木须。魏绵奕摘下围裙,注意到弘历额头上的颗颗汗珠,脸上的草木灰,噗嗤一下笑了。弘历也傻呵呵地笑起来。 刚好到了午饭的时辰,惠征和夫人将婉贞送到老太太住所这里,便在屋外候着,等着弘历再回来的时候问安。 魏绵奕拉着弘历从厨房出来,又回到老太太的住所,见了惠征和嫡夫人,刚刚被老太太数落,魏绵奕也知道是自己理亏行了礼,问了安:“老爷和夫人也同我们一起吃吧!” 惠征和夫人都紧张地浑身冒冷汗,哆哆嗦嗦地说了些客套话,便打算退下。弘历点点头,惠征和夫人便离开了。 魏绵奕耗时耗力地做的这么多菜丫头们已经端上来了,照祥伸手扒了一口,被老太太敲了脑袋。婉贞刚刚被阿玛和额娘训斥,心里想着怎么和姐姐道歉。魏绵奕拉着弘历进去了老太太屋里。 菜虽然多,可是各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老太太心里担心着魏绵奕,也担心着婉贞,照祥心里想着如果能多和姐夫接触接触,魏绵奕心里想着该如何和弘历提婉贞的事。 弘历则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想想自己本是中宫嫡子,又是存活下来的皇子中的最长,却因为生母早逝,被寄养皇太后宫中,处处谨小慎微,整日里万事让着弟弟弘昼,事事以弘昼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