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华相寺。

    昨夜一场雪,满枝红梅皆堆满了霜白,午后也不见消。

    这样的天,上山礼佛的人并不多。小沙弥提着笤帚,将院子打扫一圈回来,男人还立在大雄宝殿阶前。佛像就在殿内,他只消多迈一步,跨过门槛,便可入内参拜,偏他一动不动。

    一瓣红梅自他头顶飘下,在半空打了个旋儿,落在他脚边。

    他始终闭着眼,直着背,两手负在身后。

    修长手指从袖口探出,无声盘弄着一串奇楠珠子。纯白袍裾随风飘扬,比雪还明净。

    小沙弥不觉看呆,正纳罕他是谁,廊下便过来一个知客僧,同男人寒暄了两句,领着他往后院去。

    小沙弥直起脖子追了一眼,发现去的竟是山寺北角的客房,他眼睛都大了一圈,愈发好奇。

    “毒都蔓延成这样了,知道来找我了?早干嘛去了?”

    北客房内,云雾敛正埋首切药。

    褐色僧服袖子滑下来,他停手重新卷好。一绺乌发顺势滑落,斜过线条分明的下颌,衬出一张俊秀白皙的脸。

    听见开门声,他头也不抬地就挖苦,等瞥见来人的气色,又倏地拧了眉,不等卫旸开口,便起身去找药箱,嘴里还不忘咧咧。

    “跟你说了多少回,解药尚未制成,你身上的鸩-毒并未根除,只是靠药性暂且压制住了。未免毒-发,你平日且得比任何人都更加注意修身养性,不可情绪大动。否则毒火攻心,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卫旸浑然不在意,好似他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随意拣了张杌凳,他撩起宽袖坐下,将左手放在脉枕上。

    雪后的日光轻薄,透过竹帘洒在他小臂,肌肤白皙如玉,直晃人眼。上头的乌黑经脉,便格外触目惊心,一条条宛如皮下游走的毒蛇,沿手臂一路直奔心脏,马上就要横锁咽喉。

    卫旸倒一点也不慌,犹自闭目养神,眉心微蹙,分明还在为俗世烦忧。

    云雾敛翻了个白眼,施针的动作也明显带着几分愠气,有几次下手过重,连他自己都心虚。

    卫旸却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云雾敛暗自吸了口气,越发怀疑自己早间听到的传闻,“听说回来的路上,你纵马太快,几次都要摔下来,可是真的?”说完自己都不敢相信,“不能吧,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能把你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