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中的人这么想,城堡之外的人也这么想,洛林和阿尔萨斯的人们原本就不那么情愿被法国人统治——洛林公爵的来位又有点不正,他的公爵之位是从兄长手中篡夺而来的,在洛林,他兄长的支持者依然不少,而现在,除了那些一直就在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之外,还有一些被瘟疫逼迫的无路可走的人们也爆发出了凶恶的天性,“王弟菲利普就在南锡!”他们这样喊道,“到福勒维尔去!”

    他们这样说,也这样做了,他们知道,奥尔良公爵,王弟菲利普对法国国王来说,不但是他最亲爱的弟弟,也是最可信的臣子,更是法兰西王室的嫡系,距离王位不过间隔着两个人,像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若是把他抓起来,吊在队伍前面,不怕国王的军队不让开道路——他们要离开洛林,逃开瘟疫的追杀!即便最终还是无法摆脱死神的镰刀,那么至少有一个尊贵的人和他们一样陷入死亡的深渊!

    可笑的是,奥尔良公爵派出去的士兵发布的命令——有关于如何抵御这场瘟疫的文书根本没人要看,没人要听,有心人的撺掇这些愚昧的人倒是心服口服,一开始只是领主的军队,商人的护卫,雇佣兵,后来就有无数挥舞着连枷(真正用来打麦子的)和干草叉,或是木棍的农民和奴隶跟在他们后面,形成了一行浩浩荡荡的大军,虽然这支军队良莠不齐,混乱无序,但主导者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些什么——他们到了城堡前,就有已经开始发热的人冲向护城河,士兵们放箭,或是投掷石头,他们的尸体就落入了护城河——这时候正是洛林逐渐变得又潮湿又闷热的时候,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了,虽然城堡里的人都不必靠着护城河用水,但浓烈的臭味从城墙外蔓延进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让人感觉到死亡正在迫近。

    城堡外的人确实十分恶毒,他们一边煽动着平民们攻击城堡,一边还在不断地散发南锡还有一片净地的消息,无法走到神圣罗马帝国,也无法进入法国腹地的人们当然只会逃向这里,城堡的箭矢很快就消耗一空,能够拆掉的房屋也都拆掉了,就连奥尔良公爵喜欢的雕塑也都搬上了城墙敲碎,被作为石块投向外面的敌人——这些完全称不上是士兵的家伙们,他们仿佛丧失了理智一般,拼命地想要进入这座城堡——他们都看到了!城堡里的人确实都还健健康康地活着!还有力气搬运石头挥动武器!里面没有黑死病!

    他们根本不去思考,已经发热、肌肉疼痛,无力和生出黑色斑点与脓包的他们,一旦进入城堡,可不会就此不医而愈,只会感染更多的人,然后一起痛苦的走向死亡,或者他们想到了,但有神父和主教说,在这座城堡里,在奥尔良公爵手里,有着一样来自圣母玛利亚的圣物,是它保佑了城堡里的人,保佑他们免于瘟疫的侵害,只要他们进到城堡里,他们也能享有这份巨大的赐福。

    想想看吧,每天,不,每一刻,你身边都有人倒下,然后死去,而你也已经听到了丧钟在敲响——你难道还会畏惧痛苦,畏惧死亡吗?或者说,若是留在这里,必然一死,但若是能够进入城堡,也许就能得活呢?

    这样的想法让人们如同浪潮一般地冲向城门,他们赤手空拳,他们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他们死伤无数,但这些都无法抵消他们对于生的渴望,城墙上的士兵若不是已经经过了数次战斗,准会吓得肝胆破裂,即便如此,他们仍然难以继续坚定自己的意志——人们不断地涌入这里,而他们只有他们自己,没有援军,也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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