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可以轻易宣布的吗?!仁慈的天主啊,据说卡洛斯二世命不久矣,虽然爱人众多,但这位国王迄今也只有一个私生子——西班牙的秘密使者还在罗马与他们百般交涉、谈判,希望将这个孩子裁断成婚生子呢,如果安东尼娅与卡洛斯二世的婚约不成立,没有开花的树木怎么能够结出果子来?就算再垂涎西班牙人的贿赂,教会也做不出这种自抽耳光的事情。

    站在英诺森十一世的立场,无论是为了对抗法国——一想到法国与西班牙联成一体,英诺森十一世这个半盟友都要浑身发抖,还是为了教会在奥地利与西班牙可能得到的利益,他都不可能答应那位奥地利公主与西班牙王后的请求。

    问题是,法国的使臣,孔蒂亲王正是随着这位女士一同来到罗马的。

    法国人必然会不顾一切地破坏这桩婚事,同时确保卡洛斯二世无法生出正统的婚生子——这点可能路易十四早有打算,他两次拒绝了西班牙人的求婚,同时,在最窘迫的时候也没有追索王后应该带来的五十万里弗尔嫁妆,就是为了将西班牙留给他的儿子,一个波旁。

    然后,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接到了另一个坏消息——卡洛斯二世去世了。

    国王已死!接下来就是国王万岁!

    “安东尼娅……女士知道此事了吗?”他问前来报信的教士。

    那位教士也知道教皇肯定要问起西班牙王后的反应,“她说……”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说感谢上帝!”

    “……”

    “算了,”英诺森十一世说:“我还是去见见她吧。”

    ————

    虽然对自己的丈夫不够忠诚,也不够尊敬,安东尼娅对教皇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服从,她一见到英诺森十一世,就跪下,吻了他的戒指。

    英诺森十一世收回手,“坐下吧,孩子,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请说吧,”安东尼娅说,她的语气与神态都让英诺森十一世觉得自己可能要无功而返,她看上去就像是被卸掉了枷锁,被放出了囚笼。

    “您比我最小的孩子还要小,”英诺森十一世开诚布公地说道:“陛下,我的外孙女如果有孩子,他或是她都可能比你大得多,发自我的内心,而不是一个执掌教会的老人的内心来说,我是愿意看到您得偿所愿的……”

    “这门婚事,”安东尼娅说:“您必须承认,原本就是错误的,我只有八岁,距离成婚的年龄还有四年,我的父亲,我的姑母,还有托莱多与维也纳的大主教,有意促成了这个错误。”

    “我承认这点,但您也应该知道,既然我的主教为您与卡洛斯二世主持了这桩婚事,您们在祭坛前发了誓言,这桩婚事就算是成立了。它得到了天主与圣人的祝福,与许多人的婚姻一样,它也许不是那么十全十美,有缺憾,有瑕疵,但陛下,既然它得到了许诺,它就应该被继续下去。”

    “不幸的婚姻并非我这一桩,”安东尼娅说:“但得以被解除的婚约也并非我这一桩。”

    “但解除了之后呢?”英诺森十一世温和地劝说道:“您的监护权,会回到您的父亲手中,我也不愿对您说谎,您的父亲明确地告诉我说,如果您坚持要解除婚约,并且如魔鬼诅咒的那样成功了,他会将您送到一座位于海岛上的女子修道院去,那里远离尘世,从最基本的吃穿开始,都要靠修女们的双手劳作才能获得,她们同时还会进行严苛的苦修——您知道吗,修女的苦修并非如您在小礼拜堂念一段玫瑰经那样简单,她们要从凌晨三四点开始做祷告到天明,然后在田地里耕作,或是在房间里纺织或是缝补;每天的饭食只有黑面包与清水,就算那样也没有足够的供应,不过也没关系,因为她们时常禁食;她们要保持沉默,除非必要,不许交谈,她们还会相互抽打自己,来驱赶体内的魔鬼……在那里的修女,没有活过三十岁的……”

    英诺森十一世充满感情地看着她:“现在事情有了变化,我觉得,陛下,您无需去走那条圣洁却必然艰苦的道路——卡洛斯二世,您的丈夫,还有您的婆母,都已经死去了,愿天主宽恕他们的罪孽——而您,只要愿意,您和他已经有了一个婚生子,您可以回到托莱多,成为新王的摄政王太后,与您的姑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