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也有议会?”

    “存在的时间并不长,”提奥德里克说:“我们一直犹豫不决,是否要按照人类的规则与法律要求我们的族人。”

    “无有规矩,不成方圆。”路易说:“哪怕是血族,你们的数量并不少,而且遍及每个大城市,不,应该说,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就有你们的踪迹,而且你们之中还有不少人与人类聚居在一起吧。”

    “那么您也许知道,在议会中十三氏族只有七个氏族属于隐宴派系,另外有四个氏族属于中立派系,两个属于魔宴派系。可就算是前两者,他们对待人类……”提奥德里克卡了一下,他看着路易,神色严肃,显然并不准备说出那句过于令人不悦的真话。

    “将人类视作牲畜。”路易说:“你们甚至要比巫师更加高人一等,提奥德里克,因为巫师就算会猎取凡人做还魂尸,他们也知道自己在驭使人类,但血族,无法得到你们青睐的人类就是餐盘上的食物,人类不会和牛羊说话,将它们视作同类,你们也不会。”

    “您曾经在巴黎驱逐了诺菲勒,”提奥德里克说:“这可以说是掠过了血族的底线,在议会中血族议员们争论不休——诺菲勒虽然对我们来说也如同动物一般,但他们也是血族,尤其是他们虽然在议会中没有席位,却也请求了一些议员为他们发声——他们要求报复。”梵卓的亲王向前走了一步,走出黑暗,暴露在月光下:“但也有一部分议员认为,您并非针对诺菲勒,而是清除贫民区与废弃管道后造成了诺菲勒族人无处藏身,您没有让教士来围剿他们,而且最初的时候,是他们先对您不利——所以如此种种,议会的决定是不参与您与诺菲勒之间的事情,当然,因为您之后有了巫师和裁判所,诺菲勒所能做的也只有重新隐匿起来。”

    “那么什么让您认为,我这次会踩踏您们的底线呢?”

    “我看到了您是如何收服加约拉的,”提奥德里克说:“请不要对我说谎,陛下,您有想要侵吞里世界——更多的里世界与里世界的力量,也包括了血族,是不是呢?”他没有等待路易给出回答:“您当然会这么做,您是一个贪婪的人,不将所有的东西握在手里就没法安心,利沃尼亚……”

    “这是我应允了阿蒙殿下的。”路易说。

    “是啊,这是您应允了他的,但陛下,阿蒙和我都清楚,您给了一个过高的价钱,您在与一个疯癫的魔鬼谈交易,阿蒙再堕落,他也还是一个血族,又是茨密希的家长,您怎么会认为他会和以拉略那样为您所用?您没有什么东西可给他,凡俗的权利对他来说一文不值,而若是让其他家长知道您的想法,无论是秘宴还是魔宴成员,又或是中立成员,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您永远地消失。”

    提奥德里克上前一步,他的身影几乎完全笼住了国王,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他盯着路易,路易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挪动身体。

    “看到了吧,感觉到了吧,陛下,您在凡人中至高无上,但在血族面前,您也只是一顿美餐,我们不介入表世界,隐身匿迹,并不代表我们拿您无可奈何。这次谋刺可能就是一次警告,您很幸运,有着一个坚贞并且顽强的爱人,又或许您有其他的办法,但我们有十三个氏族。您不会每次都这样幸运的。”

    路易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您坚持,我会考虑的。”

    提奥德里克盯着他看了一会:“这个您留下,”他说,“鉴于您之前遇到了那样危险的事情。”他一伸手,一只蓝灰色的猫仔就被放在了路易的怀里,它不安地叫着,丝毫没有提奥德里克的沉稳,“事实上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您,”路易喃喃道:“您的化身为什么是只猫仔?”

    提奥德里克亲王是梵卓的家长,他的化身或是毒蛇或是别的野兽毫不出奇,但为什么会是一只猫仔?

    “血族的化身有雾气、蝙蝠和猫,”提奥德里克也有点无可奈何,“除了猫之外,我总不能让您身上缭绕着雾气或是趴着一只蝙蝠,至于它为什么那么小,陛下,再大一点就要和您身边的教士起冲突了。”

    “我只是一时好奇,”路易笑吟吟地将猫仔放到口袋里,“这样就很好,很便携,殿下。”

    提奥德里克显然还想说什么,但路易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少年国王了,他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我送您回去吧。”他在阴影里重新化作蝙蝠群,将路易送回了房间,不然凭着路易凡人的双腿,他可能要走上好一阵子才能回到驻跸之处,一路上别的不说,这里可是对法国国王充满了敌意的布列塔尼,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巧合。

    路易目送着提奥德里克化作烟雾,被海风吹动着,飞上天空,消失在视野里,他放下了窗幔,走向床边的小圆桌,在摇动的烛光下掏出猫仔,然后是一只玩偶。

    猫仔呼呼大睡,就像是一团融化的油脂,又热又软——这种情形当然不对,始作俑者就是路易另一只口袋里的玩偶——它站起来,笑了两声,声音很小又细,但见过那位阿蒙先生的人一听就知道——不是说他的声音不优美,这种优美很容易令人联想起穿刺在荆棘上的夜莺,仿佛每一声都带着血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