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惹亮仔厌烦呢?

    轮椅在玄关处停住,轮椅踏板和钱途亮的腿骨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面前的少年还穿着校服,面前的少年神情呆滞,面前的少年满身酒气。

    秦尔吸了吸鼻子,被浓重的酒味呛得喉咙发紧。亮仔怎么喝得这样多?亮仔怎么这么晚才来?亮仔怎么不说话?亮仔这是,怎么了呢?

    秦尔开始懊恼于先前的过分自持。脸面重要吗?自尊心珍贵吗?和亮仔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就该多发起几次通话,多询问,多关心几句。就算真的惹亮仔厌烦又如何?只要确定亮仔没事不就足够了吗?

    刚结束一场痉挛,秦尔浑身上下都是虚软无力的。他试着抬动左臂,尽力抬高肩膀,下颌绷得紧紧地,那只细瘦苍白的手腕才递到了钱途亮手边。

    手掌还是不争气地蜷曲下垂着,指节触到钱途亮的手背,轻轻蹭了蹭,就被那只大掌反手握进掌心。

    亮仔终于有了反应,秦尔偷偷地呼了一口气,微仰起下巴,扯着唇角略带讨好地笑着,“亮仔,你说话,好不好?”

    钱途亮还是紧抿着下唇,被咬破的唇渗出丝丝血点,又被粗暴地抹去。

    略弯下腰,钱途亮把掌心里的那只手掌又放了回去。那只单薄的手掌只在睡裤上抖了两下,又颓唐地瘫在腿上,并没有捉住钱途亮的手。

    在轮椅踏板前蹲下,钱途亮摸到了那双脚掌,却只是短暂地触摸,又稳稳地放回了踏板上。突出的膝盖被他的大掌扶着收回来,钱途亮挪着靠近踏板,双手抱着秦尔的腿,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

    从未见过这样的亮仔,秦尔是真的慌了。软软的手指轻触灼热的脸颊,指尖的温觉麻木,秦尔却知道,亮仔的脸一定是很烫的。

    “亮仔,你乖,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怕惊扰面前的少年,秦尔的语气又轻又柔,尾音带颤,强忍的慌乱露出了马脚。

    少年没有说话,只晃了晃头,又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腿上。

    酒精好凶,钱途亮的大脑抽得狠,一下一下撞击着天灵盖,晕眩使他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几乎要冲破额角的肌肤。

    钱途亮迟钝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二十三点五十六分,手机就那样亮着屏幕,被随意扔在地上。在口袋里胡乱摸着,钱途亮拿出钱包展开,利落地从里面抽出身份证,举着亮在秦尔面前。

    久未开口,钱途亮的声音沙哑干涩,泛酸的麦芽味惹得他一阵反胃。酒气上涌,一口气堵在喉咙,又被钱途亮捂着嘴生生压下了这一声酒嗝。

    皱着眉,眨着眼,钱途亮一本正经地说,“你看,再过几分钟,我就十八岁了。”

    把身份证也胡乱甩在地上,钱途亮猛地直腰起身,眼前一黑,双臂撑着轮椅扶手,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执着地再次开口,“过了十二点,我就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