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随叫千月为他准备的是礼服,不按官阶来算,也不许他披上战场上的浴血铠甲,只是一身华而不实的礼服。

    绛红色的底布,袖边与衣领皆有金线绣纹,腰间佩一块莲花纹羊脂玉,头发用紫金镶玉发冠束起,接着又是描眉画目,又是涂脂抹粉,俨然是照着男宠的规矩来的。

    婢女为沈袖穿戴好了之后,他便也完全想明白了。

    燕随恨他,自然不会让他活得快活,他就是要羞辱他,用尽一切办法让他无地自容,却又不许他死去。

    沈袖对着铜镜里倒映出的扭曲面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铜镜里的自己虽模样扭曲了些,可面上的脂粉颜色却清晰得很。

    他原本就生得不比其他男子模样刚毅,即便是在边疆锤炼多年,也总比别的人眉眼清秀一些、皮肤白皙细嫩一些,如今被养在这飞鸾殿中将近一年,倒真是白嫩柔弱得紧。此时再让这一身样式中性的礼服一衬,便是活生生的脔.宠。

    沈袖苦笑,却并不反抗,只是轻声对千月说:“千月姑姑,可不可以将我脸上的胭脂水粉都擦了?”

    “嗯?”千月倒是没想那么多,略显疑惑地道:“沈公子是觉得这妆上得不好看?”

    其实她倒是觉得,沈袖现在的模样真真是好看极了,本也温柔的轮廓,添上些色彩,便显得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让人瞧着特别喜欢。

    虽不至于说是什么艳倾四方,却也绝对算得上是祸水之姿。只可惜,生来便是男儿身,又驰骋沙场许多年,总是少了那股子男人最爱的柔弱劲儿。

    千月如今的心里头也矛盾得很。明知沈袖是征战天下的大将军,他该存在骨气与傲气,可如今他又只得做一个大门不可出、二门不能迈的禁宠,千月以为,但凡他能软下些性子,君上都不能这么折磨他。

    可转念一想,这件事的根源错误,本也不在他身上,他又凭什么要服软?

    然而,千月到底还是燕随的丫鬟,她心里虽心疼着沈袖,可立场总归是站在燕随那一面的。

    千月想事想得入神,并没有听见之后沈袖说的那一声“我不喜化妆”,回过神来便又接着自己的话说:“奴婢瞧着沈公子还是化了妆好看,您近来身子骨太弱,气色跟着也不好,不上妆显得太苍白了。今日您是要去祈福的,该得顶着福相去才好。”

    “罢了。”沈袖放弃了,不咸不淡地道:“那就这样吧。”

    事到如今,他也该认清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了。

    这飞鸾殿中的婢子,明面上是说伺候他起居的,实则是燕随的眼线,她们任何一个人说的话,都比他来得更显效果。

    将沈袖收拾整齐了,千月便掺着他上了门前的轿撵,直奔祭坛而去。

    “若是有一天,端儿嫁为人妇,兄长会送端儿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