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天花其实就是水痘,但就是不治之症,得了天花的人几乎无药可治,虽然各种医书上都有偏门的药方,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疗效,大多只有调养休息的作用,只能靠身体健硕硬挨过去。

    若是幼童得了天花,能活下来的几乎十不存一,就以当朝天子仁宗为例,所生三子十三女,除了其中四个女儿外,其余全部早夭,天花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杀手,更遑论普通百姓之家。陈越排行第五,上面只有大哥二哥,下面只有七哥,在此时已经算是好的了,其他空着的排位都是因为早夭,同理韩七娘上面也只有两个姐姐却排行到第七,天花“功不可没”。

    一直到清代,面对天花还是束手无策,同治帝载淳,顺治帝福临都是亡于此病,可见其影响之深远,已经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步。

    砸缸的那位司马光在反对王安石变法时提出过一个很著名的言论(非首创,发扬而已),即“天下财富恒定论”,就是在百姓人数不变的前提下,财富不在民就在官,总量不变。虽然这是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取富于民”而拿出的论据,但也可见决定封建时代国力的一个很重要因素就是人口的发展,而天花与兵凶战祸和饥荒灾害一样,是限制此时人口的“大杀器”。

    如此一个难题,却从一个不足二十的儿郎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怎容得他人不惊?

    陈岩反应过来。当头就一个爆栗要敲过去,见陈越跳着躲开,总也不好在府衙中追打,只得怒声骂道:“信口开河,我是如何教你的!《论语》为政第二篇说的什么?给我背一遍。”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论语陈越最近倒是都背的熟了,前世便看过注释版的,再加上这一世的学习。基本的释义也没问题,张嘴就背了出来。

    没想到陈岩一瞪眼:“回去抄一百遍!”

    “这……”陈越苦着脸也不敢反驳,正要开口解释一下。那便范仲淹也开口道:“此事非同小可,尚文不得诳言。”

    范仲淹与陆达虽然最近都觉得陈越处事老辣,往往能够别出心裁。但要他们相信陈越能够防治天花,这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陆达道:“医书我亦读过不少,一些偏门漏方信不得的。”俄尔又是好似恍然大悟的张了张嘴,看着陈越点了点头,然后又“嗯”的一声摇了摇头:“尚文可是要剑走偏锋,以防治痘疮之事为名来募钱?此事事关重大,传扬出去说不得要震动天下,说不得连官家都要过问,让人知道只是一场空,到时可收拾不得。”

    范仲淹与陈岩听了也都恍然大悟一般。陈岩又是开口教训道:“小小年纪尽想些歪理邪道,此事的后果你可考虑清楚了?方才我听希文公与远山之言还以为你开了窍,终归还是历事不足!”

    范仲淹挥手示意道:“罢了,溪山也莫责备他了,他说出这个主意也是为百姓募钱。本心还是好的,”说着又面容一肃,有陈岩在他也难得的端起长辈的架势,道:“只是堂堂正正方为正道,诳言终非大家之言,骗得天下人一时。,纵然本心为善,却难免会被天下人骂上一世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育着陈越,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陈越很想那“善意的谎言”那一套去反驳他们,既然粮行一事可以用虚虚实实之计,那此事有何不可?无非是事关重大,众人都承担不起责任罢了。突然转念一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根本没有打算在此事上骗人啊……

    “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在家中闭门不出?”陈越不想跟他们纠缠,说实话这几人都曾身居高位,说话行事都颇为一些魅力,陈越有祖父在场压力巨大,差点也被他们绕进去了,懒得多作解释,直接开口问道。

    “不记得。”陆达沉思片刻后开口道,陈越虽说最近与他们交往甚密,但也非日日见面的程度,广厦营与东华寺走上正轨后还常常借口“做功课”不肯出门做事,三五日不见也是正常事。

    陈越背着陈岩翻了个白眼,道:“你们看了便知。”说着便将左衽衣襟往下一拉,天气转热身上穿的本来就单薄,衣襟拉下来后里面便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胳膊。

    “这是作何……咦?”还是陆达当先开口,说了一半咦了一声,头凑过去仔细瞧起来。

    “可看仔细了?”陈越拉着衣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