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没有多作理会,等了片刻后便有人出来将他引了进去。

    其实原本的计策早已商量妥当,他今日过来只是告知一声东西都已经准备就绪罢了。

    通判李鼎臣站在台阶上等候,见到陈越过来走下两节台阶来迎他,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并非人人都像富弼那般能够身居高位还待下官全礼的,李鼎臣面对陈越这般的白身还能降阶相迎已是殊为不易,陈越笑着拱手见礼,两人便相携走入房中去见范仲淹。

    范仲淹正在批阅文牍,也未行什么虚礼,只是伸手做了个“坐”的姿势,便又低头看起桌上的文牍来。

    陈越找了椅子坐下,自有公人小吏端了茶送上来。

    李鼎臣告辞退了出去,出去时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面前这位不足二十的少年,先前他与西子楼接触时那边便透露过一点东家的消息,但只是说了是个姓陈的人家而已,城中姓陈的大户不少,家中有酒楼产业的他也认识许多,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独自弄出来的场面。这还不算,这一两个月来这个少年竟然在杭州一众宿老高官之间游走牵线,可以说整个赈灾的大计中处处都能见到他的影子,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叹了。

    李鼎臣本就是同进士出身,见过的惊才绝艳之辈数不胜数,但没有几年官场的锻炼,所言所行也无非空谈罢了,没有想到凤凰巷陈家倒能教出个人情练达的儿郎来。不过这对于他是好事。他如今才过而立之年,又有进士出身,自是有一些往上的野心的,目前看来对方与自己又绝不会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交好一番也是一份助力。况且范仲淹已是垂暮之年,此次赈灾若果真能做出一番成绩,几年之后受益最大的便是他了。这么想着,对于范仲淹单独留下陈越却没有留他之事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陈越之前与官衙中的几位见过多次了,自己的底也多少透露了一些给他们知道。想来有自己的请求,以他们的身份当不会随意出去嚼舌,只是不知有没有人会去自家祖父那里说什么。看徐恪与陆达两人和自家祖父的交情,他还真有些不大放心。

    “尚文,”范仲淹这时候看完了手中的文书,抬起眼看着陈越道:“先前说过的事可是做好了?”

    陈越回过神来,放下茶杯应道:“都已经准备妥当。”

    “可都让人瞧清楚了?”范仲淹有些疲惫地用手揉了揉眉心,接着问道。

    “进城时我便让人用木桶装盛,揭盖露米而行,经过闹市时还‘不慎’倒了两桶,想必此事已经传开。”

    “嗯,如此甚好。稍后我便亲自去将米送出去。说来也是惭愧,我自诩一生清正,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要欺瞒一次满城的百姓,尚文你这招可是阴损的很呐,哈哈!”范仲淹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须,看上去心情倒是有些畅快。

    陈越点头道:“前几日与苍德大师闲谈时听他说起佛家认为有因必有果,粮商为富不仁,种下了前因,我等不过是早些让他们得偿业果罢了,非但不是阴损。反而如此才是正道!”

    范仲淹摇了摇头,笑着道:“你这小儿,既能将那文福记与西子楼瞒过众人,也当是懂得韬光养晦的,怎的每次见你出言都是这么不客气?苍德前日还来与我诉苦,说是你拿五祖的话将他当小辈教训。”

    在苍德的努力下,各家寺院都已许下了不少赈灾的钱粮。当然,这都是用来大兴土木用的。不说他们原本也算相识,便是仅仅因为此事被范仲淹等人接见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陈越挠了挠脑袋,这天气转热却还要留着一头长发总是有些不舒服,嘀咕道:“我送苍德一份天大的人情,他倒好意思来告我的黑状。”

    “他到我这里高你的黑状可是找错了人喽,”范仲淹哈哈笑了一声,“你猜那陆远山如何回他?”

    “总不是什么好话。”陈越翻了个白眼,不过没让范仲淹看见。

    “陆远山说下次再见你时只消把陈溪山叫来,他便可以把你当孙子教训。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