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手游廊底下错落悬着竹帘,阳光从篾竹的间隙里照进来,在平整的莲花青砖上,印下一排斑驳的虎纹。

    光痕随风摇晃到足尖,沈黛低头瞧着,手心捏出一层薄汗,方才的大胆跟冬雪见春阳似的,“滋”地全化了烟。

    相思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春宴后的这几日,说长不长,可见不到面,她就是想念得紧。攒了满满一肚子话要同他说,眼下机会真来了,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没出息!

    如此慌乱着的,还有另外一人。

    若说生病,那晚从马场回来后,戚展白的确是着了风寒。但他毕竟是习武之人,在屋里睡了一觉,休息几日,便什么都好了,连药都不用吃。

    正好,上次小丫头托付他的名册也有了点眉目,他便想告诉她。

    可偏生这时候,他手下一员大将也发了烧。军中有铁律,外人不得尚自进来,他家娘子求了好久才寻到他这里,得了许可进去探望。夫妻恩爱的小模样,着实叫人眼热。

    人就是这样,没见识过之前,他一点也不会去期待。可一旦瞧见了,那盼头就在心里声了根,发了芽,轻易挪不走。

    想着生病这几日,小丫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执念久更深了。

    关山越就给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若是一封空信,和生病的传闻,能把人哄过来,说明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笑话!

    他堂堂七尺男儿,赫赫有名的湘东王,岂能沦落到,靠一句谎话,和一身病痛,来证明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分量?

    只有懦夫才会这么做。

    这关山越如今主意也是大了,竟都敢背着他,做这些事了。

    合眸平了平气,戚展白启唇,想跟她解释,沈黛却先开了口:“王爷的病,可还严重?”

    她仰面望过来,面颊在春日暖阳下变得温软暧昧。两道细眉微微耷落,秋水剪瞳里含着关切,一眨不眨地望住他,千斛明珠不觉莹。

    清风从槛下拂过,她轻柔的裙裾如莲花般扬起了些,似有若无地擦着他腿上。飘渺的一点触感,还来不及琢磨,便散了去。

    却在他心底落下来十足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