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南疆纵向逾百里之地已皆有流民出现了,且还有北上蔓延的趋势。韩刍夫差了天佑亲自去查那一批忽而冒出来的盐商,果不其然是南泽人在捣鬼,只是,他们竟能想到这等精妙的法子,不费一兵一卒已然教南疆自乱阵脚了。他南泽人既已开了头,便就不会草草结束,韩刍夫便是放心不下此,迟迟不敢离去。

    转眼便至年底了,不知为何,今年的南疆比起以往哪年冬日都要冷上三分,或许是人心寒了,这天气便就更寒了。这日营中休沐半日,将士们绷了许久的神经终究松懈下来,心道快过年了,南泽人不也要过年的么,要打等过完年再打还不成么。营外看守也不禁放松了,正巧撞见个哑巴走上门来,比划着似乎是要进去,不禁玩心大起将其捉弄了一番,后忽而觉察,这个哑巴手中比划了许久的人好像不是旁人,正是这营中的大将军,暗道不妙,这位大将军本也就是个怪人,是以,常常来些怪人拜访,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这才毕恭毕敬地将这哑巴请了进来,同时庆幸他是个哑巴,即便受了捉磨也告不成状。

    韩刍夫见到哑仆,便已猜到,定是五斛先生已然不在了,他早知会有这一别,却终究还是像个俗人般,起了哀悼之念,先生定是看透生死的人了,只是尚且活着的人看不透。哑仆却示意他不必伤怀,五斛先生走的安然,已将所有的后事都交代好了,他千里迢迢寻来此处,自然是有投奔之意,却还有件天大的差事。哑仆并不识得几个字,却也知五斛先生那寥寥几句绝笔写的是什么,是以,这一路南下而来,他人虽吃了不少苦,却将它护得好好的。

    韩刍夫见五斛先生尚有话留给自己,忙不迭地打开看了,一目之下,脑中轰然。他僵住半响,只觉顷刻间天昏地暗,一息间斗转星移,她母子二人还活着,只这短短几个字,足够他回味三生三世了,那一腔子冷血终于再次沸腾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望见哑仆正笑着点头,他却双眼一花,几欲哭出声来。

    一夕间毕生至宝失而复得,韩刍夫狂喜之余,内心却也塞满了内疚和悔恨,自从知晓了北正公因何而反,再念起她于忘川前的决绝,他亦觉得,即便她此生都恨自己入骨,也是该的。他心头百感难载,正欲纵马再驰骋,便得了时机,就在这一年除夕来临之际,南疆民患,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