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要来,韦泽在自家书房里面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感叹着。非得问韦泽对自己的评价,韦泽觉得自己也算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典范。所以韦泽个人对于血统继承很反感。中国这么大的国家,又进入工业化时代,再搞血统继承的结果大概是快速完蛋。

    王朝固然是非常坚固的体系,王朝又是非常容易僵化的体系。国家越大,僵化起来就越可怕。在韦泽穿越之前,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中的民众们比较关心,至少是网络上比较热络的议题就是社会阶级固化问题。若是韦泽搞起血统继承的制度,中国的僵化程度就不是简单的社会关注问题,而是真的要快速固化。

    正在想着这个问题,访客就来了,阮希浩与柯贡禹两人一起进了韦泽的书房。光复军老兄弟中韦昌荣执掌组织部,等同于之前朝代的礼部尚书,所以早早脱离了光复军。现在老兄弟虽然还没凋零,却也开始大量退休。之前那帮代表性人物中,阮希浩与柯贡禹算是硕果仅存,未来几年还会继续活跃在中央的元老。两位元老之间,就得讲点资历。柯贡禹在前,阮希浩在后。

    两人在韦泽面前坐下,柯贡禹开口了,“都督,韦睿这孩子工作表现出色。他两次当了我的学生,我还是能看准人的。”

    即便是对自己儿子的赞扬,即便这个赞扬并不是拍马屁,韦泽还是不太想听这话。阮希浩昨天的发言震动了中央委员会,太子素来被认为是国本。韦泽都督遇刺,这就意味着一个问题,不是韦泽都督无能,而是韦泽都督的继承人到底是谁。没人觉得韦泽都督会被一个王八蛋干掉,可韦泽都督不是神,他终归会死。万一韦泽都督不幸出了什么事,民朝该往哪里去?只要立了太子,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父业子承,在民朝普通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韦睿是韦泽第一个老婆的长子,从传统法理上看毫无问题。所以一众中央委员都认为此时立太子顺理成章。若非这牵扯的是韦泽的私事,只怕这帮人就敢投票表决呢。甚至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委员提出投票。

    韦泽觉得这也太搞了。决定韦泽是不是立太子居然要靠投票,那大家老老实实的投票选举主席岂不是更好么。所以韦泽只能再次以“一个无名的混混就把大家吓成这样”把事情给否定了。然而事情可没有韦泽想的那么简单,现在是阮希浩和柯贡禹一起来谈此事。

    揣摩两人的心思,韦泽觉得他们大概是认为自己有必要向韦泽表忠心。韦泽先给两人一个人扔了一根烟,等大家点起来之后,他才说道:“什么叫做老兄弟?就是咱们之间说些兄弟才能说的话,你们不会怀疑我有恶意,我也不会怀疑你们有恶意。大家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阮希浩与柯贡禹忍不住对视一眼,韦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想来后面的话最轻也得是“不中听”这个级别的内容。可韦泽已经表达出如此善意,两人自然也做了心理准备。柯贡禹说道:“我这辈子只听都督的,都督有什么要说的,就给我们这些老兄弟说。”紧跟着柯贡禹,阮希浩也说道:“我听都督的。”

    “司马继为什么想干这件事,你们有没有想过?”韦泽先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他手下这帮老兄弟们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也没有受到过系统的儒家教育。所以他们的做法依照本性,依照传统,所以才显出非常有趣的结果。如果韦泽建立的是一个封建王朝,敢这样提出建议的家伙,只怕下场都不好。插手皇家继承人的事情,还是用一种类似工业化社会的科学态度来干。若是在封建制度下,不杀他们还能去杀谁呢?任人唯贤没错,任人唯贤的基础是一个所有人一视同仁的社会基本制度。封建制度下没这个基础。

    当然韦泽不指望这两位老兄弟理解这些,这两位老兄弟也没办法理解到这个问题。他们听了韦泽的问题之后,都露出沉思状。司马继的案情一点都不复杂,司马平因为自己的原因,回家就骂司马继让他马上要丢官。儿子替爹考虑是个常态,于是司马继认为干掉韦泽,中央大乱,然后就没人能给司马平的政敌撑腰。只要他爹还在山西继续当省委书记,一切都可以继续。司马继作为司马平的儿子,就可以在山西继续享有他认为他该享有的一切。

    中央中一部分人对此极为愤怒,这狗屎司马继是把自己当土皇帝啦!制造中央的混乱只是为了保证他司马家的地位,这厮的狗胆之大,让不少中央委员生出对其剥皮填草的强烈冲动。

    当然,还有一部分老兄弟对此感到不安。他们反对司马继这个人如此干,可在不影响中央稳定的情况下,老兄弟们也自然希望他们的子女家族能够永享安乐,世代公侯。

    韦泽说出了很多人不想听的话,两位老兄弟就只能“陷入沉思”。如果能让韦泽不提这个话题,就算是让阮希浩仰角45度遥望天空感叹人生,阮希浩觉得他也会去这么做。

    “都督,我观察韦睿很久了。司马继那种人给韦睿提鞋都不配。”无视阮希浩的沉思,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柯贡禹表达了他的态度。

    你这是大佬准备出来给太子站台么?韦泽心里面这叫个不爽。韦泽心中甚至生出一种嘲笑来。别说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出来站台,就算是他们心不甘情不愿,难道韦泽命令这帮人出来给太子站台,他们难道还敢不出来站么?韦泽不得不怀疑这帮人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共同想法。

    心情不爽,韦泽话也就很直率了。“韦睿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司马继的事情也是个案,我相信绝大多数老兄弟们的子女都不会有这种傻念头。司马继想分疆裂土当诸侯,你们现在提出太子来,两件事放到一起提出来,我就觉得不爽。”

    “都督不高兴,我再也不提此事。我当时只是觉得心里面非常不安,觉得立了太子,就能让大家安心。”阮希浩立刻答道。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韦泽的质疑,阮希浩马上就顺杆爬。都督是完全可以借着司马平的事情揪着官二代的恶行不放,这才是老兄弟们担心的问题。谁家没有利用手里的权力为自家谋些好处的事情,司马继这等傻缺很罕见,可自家孩子干些破事却不罕见。整顿从来都不会仅仅限于一点不放,阮希浩能够一呼百应,还真不是因为阮希浩个人有如此巨大的号召力。只是因为大家担心的与阮希浩担心的是一回事。

    韦泽也不想说的太过,他板着脸对阮希浩说道:“我再说一次,是那种渣人怕我们,可不是我们怕那种渣人。只是因为那种渣人干出自寻死路的事情,我们就被他给吓住了。那只能说明我们自己也是渣渣。当年咱们纵横天下,现在老兄弟们不能给自己抹黑啊!”

    送走了阮希浩和柯贡禹,刚赶回家的韦坤就耷拉着脑袋来见韦泽,“父亲,我认识了那种司马继,还和他喝酒……”

    韦泽大怒,他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去把家里人都叫到客厅,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