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千秋来到竺汗青家里,以太子令旨为名,把这位霸州城中不少百姓亲切地称之为竺小将军的小将了太守府去,这件事顷刻之间就传开了。同时为人背后疯传的,还有他对那些围堵竺家的人那番警告。

    一时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也不知道被某些人念叨了多少回。

    尽管这年头的人绝对不会听说过另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可是,大多数人想的仍然非常直白,谁会那么笨,真的就因为越千秋这形同恐吓的话,真的就眼巴巴跑到太守府去一五一十坦白自己的罪行,那不是把自己推进火坑里吗?

    然而,在无数双眼睛盯着太守府时,竺汗青却再次出来了。而这一次跟随在他身后的除却之前带去的十几个亲兵,还有一队足有三四十人的卫士。这一行人犹如疾风似的拜访了霸州的州学和几处有名的私学,请走了七八个年纪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年轻名士。

    虽说用的是请字,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原本带着文绉绉意味的请去太守府共商大事,就变成了武力意味十足的请去太守府交待问题。终于,就当满城无数人为之惴惴的时候,被请进太守府的年轻名士当中,有人神采飞扬地出来,眉飞色舞地传达了一个消息。

    他们见到太子殿下了,那位储君请他们代为查阅所有与张牵案有关的卷宗,届时制作相应的节略,和太子殿下联名上奏皇帝。

    得知被请走的这些人即将名动天听,之前还在幸灾乐祸于这些人被“请”走的人们顿时捶胸顿足。早知道是这样的好差事,不用别人来请,他们就去太守府毛遂自荐了!也有人仍然不死心,跑去太守府门前求见,希望能够参与这桩案子,得到的却是明明白白的回绝。

    出来回绝的依旧是越千秋,而他的回答仍然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全城。

    “如果各位真的忧心国事,那么在竺小将军挨个请人来太守府的时候就应该主动自荐,可那时候谁也没来。如今听说竺小将军推荐那些人的名字将出现在太子殿下的奏疏上,这才一窝蜂跑来,实在来得太晚了。还请各位以后记住一句话,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刻薄、刁钻、无礼……因为这毫不留情的话,也不知道多少负面评价不要钱似的落在了越千秋头上。奈何本人不在乎,而那几个被竺汗青请来的年轻士人在小胖子面前得到了很大的尊重,又得知出主意请竺汗青去邀他们帮忙的是越千秋,对越千秋自然而然多了不少好感。

    对于这样的结果,小胖子非常满意。案子还没审出一个结果的前提下,他在外头的名声是贤明也好,是昏聩也罢,这无关紧要。然而,绝对不曾随意侵占他人的功劳,他的这个名声却是在人前竖立起来了,而且又不至于欠越千秋出主意的人情。

    至于越千秋,他倒是不在乎名声被人败坏,更不在乎小胖子是不是把请人帮忙的事情归功于他,可小胖子既然主动那么做了,他当然也不会不承认。可是,事后竺汗青亲自跑来他这里,道谢帮他解围脱困,还送了他一桩功劳时,他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手。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竺小将军你就是那块金子。所以我没帮你别的,顶多只是把你从那种群狼环伺的家里给带了出来。”

    是人都喜欢听奉承话,竺汗青此时终于忘记了当初因为严诩打人而在这对师徒那里受到的莫大惊吓,心想老父亲说得真没错,越千秋这人确实不像一般官宦子弟那样难相处。只不过,想到霸州城内的暗潮涌动,他还是少不得提醒了几句。

    “就算我请来的那几位都是才华和品行全都颇为闻名的一时才俊,那些人证物证看似也颇为充分,太子殿下更是亲自坐镇,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只担心那些一直把榷场当成自家后院的家伙一时狗急跳墙,而且……”

    见竺汗青说着戛然而止,随即面露犹豫,越千秋就笑着说道:“竺兄,你看着比我大一点,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有什么话直说,我这个人传闻中人厌狗憎,其实没那么可怕的,我又没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你说对不对?”

    被越千秋这口气给逗乐的竺汗青不禁哑然失笑,想想在太守府这两天的相处,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不像传闻中那样难对付。可他仍然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我总觉得这次混进榷场的那些北燕人虽说如假包换,那支来袭的兵马固然也不假,可这事情有问题。”

    见越千秋瞬间收起了散漫戏谑之色,竺汗青就郑重其事地说:“我追出去那一仗是打得顺风顺水,可那也是因为来袭的那支兵马实在是乌合之众,几乎一触即溃。就这样的货色,还想进犯霸州榷场,我觉得实在是不正常。”

    竺汗青是和来敌交过手的,因此越千秋对这种说法非常重视。他仔仔细细问了竺汗青那一仗的详细经过,随即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但榷场中那一场应该确实很惊险,铁骑会彭会主身上的伤我亲自看过,好几处深达入骨,流血过多的他差点就没命。”

    “那是因为厉害的就他一个,而那些商队的护卫全都是酒囊饭袋,因为他们护卫商团,一贯走得都是通衢大路,他们也就是摆个样子好看而已。至于榷场那些官兵……呵呵,我也支持刘将军好好收拾一回他们,因为那些家伙简直是侮辱了霸州军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