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本该心平气和的觐见搞得这样鸡飞狗跳,总也是有点不对劲的,但凤玄并未出声阻止。因为流光没有伤人,她似乎熟练掌握了挑衅天道规则的“度”,所有被她打出去的凡人全都性命无碍。正如她所说,天无罚雷,说明此等行径没有超出规范。他若罚她,定然引她不服。

    可这难道不是在钻空子?她的不凡已经展露人前,即使凡人不死不伤,心神却遭受重创,窥得了高人一等的存在,如何还能以平常心生存下去?

    老三滚出去之后,流光关上了大殿的门,走回内室,发现皇帝正在窗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试图翻爬。

    她嗤笑一声:“堂堂一国之君,七十多的人了,怕死怕到这种地步,丢不丢人?”

    皇帝跌坐椅上,一言不发,眼神惊惧。

    流光走近他,居高临下看着他,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皮紧肉松的脸,浑浊的目光和颤抖不已的嘴唇。

    “知道我是谁吧?”

    皇帝知道外面将赶来无数禁军,会把他的寝宫围到水泼不进,会前赴后继为了救君王而奋不顾身,但无常索命就在眼前,什么都来不及了。

    “妖,你是妖,”他说出这句话后,将脊背挺直了一些,勉力维持着体面,“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朕不能奈何你,但你祸乱人间,必遭天谴!”

    流光一抬脚,把他吓一激灵,全身都是防备姿态,然而她只是踩上了椅子,将手肘支在膝盖上,笑着道:“赵贞,你错了,我不是妖,我是佟惠容。”

    皇帝扭过脸避她远些,“佟惠容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你只不过是个附身于她的小妖,想杀天子,乱朝纲!你瞒过别人瞒不了老天,天道有眼!”

    “昏君,玄机说什么你信什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当这劳什子皇帝何用,把龙椅也让给人家算了。”

    皇帝立刻对她怒目:“你把玄机道长怎么了?”

    “杀了。”流光轻飘飘地道,“谗言佞语迷惑君主,以活人血肉炼丹,罪无可恕。”

    “你!”皇帝的害怕都被这个坏消息给冲淡了,愤而指向流光,“大胆啊!竟敢杀害皇家御道!”

    流光一把扇掉了他的手指:“跟谁说话呢?你祖母是我堂姐,我是你姨奶奶,要不是看着你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份上,我早把你捏成渣了。少废话,只要你能做到几件事,我就留你一命。”

    玄机道长的命固然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可是等皇帝听完她的条件,气得七窍生烟,心说这比死还难,根本不可能答应!

    “你杀了朕吧!”他说。

    禁军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留在宫中值事的参知内臣,都统仪使已经在门外喊叫起来,更有人不顾一切地撞起殿门。看起来这个女人插翅难飞,可是皇帝心如死灰。

    玄机死了,没人给他炼丹了,长生梦破灭了,江山要转手了,后宫新纳的美人要殉葬了,十年一梦,到头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