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宦如获大赦,撞撞跌跌退出,很快一批大臣鱼贯而入,重新跪倒在他床上,如丧考妣,就像皇帝行将驾崩。

    其实也差不多了。

    长明夙兴夜寐,日夜勤政,每天批改的奏折比前任皇帝一年加起来还要多,但仍旧改变不了王朝的痼疾和江河日下走向衰亡的命运。

    他费尽心思,整顿吏治,换来的却是朝廷更加腐败,贪官更加横行。他减免赋税,到头来朝廷的税收减少了,老百姓却也没有因此减轻负担,反倒是那些地主官僚中饱私囊,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个王朝就像一辆巨大腐朽,正驶向绝路的马车,他用尽全力,反倒让马更加疯狂,往绝路上奔跑的速度更快。

    与此相反的是北朝,它生机勃勃,君臣同心,如初升旭日,年初刚刚在一场战争中大胜的他们,更是士气大振,一鼓作气长驱直入,朝南方京都而来。

    在此之前,闻听此讯的长明,已经三天三夜没能睡一个好觉了。

    长明很累,累到批改奏折的时候支额睡去,被近侍扶上床榻也毫无知觉,直到刚刚被叫醒。

    他自忖不是蠢人,可集思广益,仍旧想不出一个除了迁都之外更好的法子。

    要么迁都,要么投降。

    投降是不可能的。

    就算迁都,顶多也是缓兵之计,对方兵强马壮,己方人马俱疲,军队里冗员成灾,粮草不足,将士离心,已经毫无战意可言,也许皇帝前脚离京,那些人后脚就会将他交给敌军将领。

    这些都是前朝皇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却要登基方才两年的长明来承担。

    长明看着床下暮气沉沉的臣子们,任凭他们提出各种徒劳无功的办法,有的想为这个王朝尽最后一点忠诚,有的想要在人群里蒙混过关,记下旧朝皇帝最后日子里的每一句话,好去向新朝皇帝邀功。

    形形色色,人性百态。

    在一阵畅所欲言之后,众人终于说累了,他们希望皇帝也开口说句话。

    场面自然而然安静下来,所有眼睛都落在长明身上。

    长明只说了一句:“想走的可以走,朕不走。”

    众人相顾失色,知道皇帝的话意味着什么。

    长明挥挥手,看着众人四散离去,也未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