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她便知道,眼泪这种无用的东西,要在有用的人面前才流。

    世间之人,大都伴随着浊气,可裴宴归是例外,连太傅都称赞他,“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他的母亲,当年也是武侯府庶出的小姐,十几岁时与一贱籍男子私通,被赶了出去,没多久竟难产而死。

    八岁之前,他都跟随身为贱奴的父亲,在最底层的泥淖里摸爬滚打。

    直到父亲死了,侯府老太太念着旧情,才将他接了回来,重新上了户籍,并且允他跟着侯府公子一起读书。

    很长一段时间,玉晴都在暗中观察他,由他这张脸,联想到他父亲当年该是怎样的面容,才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侯府千金放着身份不要,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丑事。

    两年前,裴宴归向她表白时身份已经不同,作为翰林院的正经门生,身边人都说他高中的可能性极大。

    但她仍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一个贱籍出身的子弟,竟对她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若不幸传出去,简直会让她成为京中贵女圈的笑柄。

    未曾想,形势会在短短两年中,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逆转。

    她知道,裴宴归定是在心里恨毒了自己的,所以昨天甫一见面,她就将姿态放得极低,给他一直想要的优越感。

    可方才惊怒之下,她却说了不该说的话。

    此时此刻,玉晴被他目光里的阴蛰吓到了。

    她甘愿走到这一步,所要的不仅仅是个避风港,她要裴宴归有朝一日,能成为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那把刀,换句话说,她要的是裴宴归的真心!

    可方才那句过于挑衅他自尊的话,或许会让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做裴某的外室,就这么委屈妹妹?”裴宴归仍然按住她的手臂,头微微往一侧偏去,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袖管中,轻易拎出一条手帕。

    墨色的绡纱质地上沾了些奶渍,是之前给她的那一条。

    用过的帕子,不干净了,他正要扔掉,忽然被玉晴抢了过去。

    她神色有些慌乱道:“我自己擦。”

    胡乱拭干净泪痕,将帕子紧紧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