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多雨水,叶安安从郑峰家院子里出来,远处的乌云伴着雷声,轰隆隆由远及近,天空瞬间阴沉下来。

    叶安安本松垮着肩膀,可眼角余光睨到树下身影时,却一瞬间无法控制地紧绷,连呼吸都无处安放,眼神涣散,心脏紧锁。

    她叶安安头一回知道“怕”字怎么写,因为明明应该出海捕鱼的刘大海,不知为何,却在此时站在郑峰家门外,单手插兜,眼底一片漆黑,不辨情绪,不知喜怒。

    叶安安到底做贼心虚,上前几步,狗腿又做作,明知故问,一张嘴却恨不得吞下自己舌头,“你不是出海去了吗?”

    刘大海不作声,额头有青筋微微浮现,隐忍许久,这才哑声开口:“天气预报说晚些近海有暴风雨,渔船开出去几公里又返航,我去樱桃街找你,叶金花说你来给七叔的赔偿款,我不放心,所以跟过来,在这里等你。”

    叶安安长吁一口气,靠在叶大海身上,拿手指蹭蹭他的一脸胡渣,“原来是这样。”

    刘大海搂着叶安安,走了几米远,终还是忍耐不得,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寒声问道:“你的口红怎么掉了一大半?”

    叶安安下意识摸一把自己嘴唇,她反应极快,顿作恍然大悟状,“哦,刚刚给大峰哥带了份早餐,我也一同吃了点,可能没注意,蹭掉了。”

    她不点破刘大海这样问得背后涵义,只当自己是傻,靠实在刘大海怀里,笑嘻嘻问:“说起早饭,你吃过没?没吃我陪你一起再吃点可好?”

    十一月的冷风瑟缩,叶安安常年吃海鲜,身上寒气重,经受不住海边的潮湿寒风,缩着脖子往刘大海怀里靠。

    刘大海将外套拢开,把叶安安裹进温暖怀里,下巴压着她的额头,想了很久的话,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都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

    “安安,如果…,我做错了事,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叶安安何等人精,她抬头笑笑,刘大海怀中温暖如春,那一刻她有羞愧的感觉,所以她临时改变主意,只问道:“那要看你做错了什么事。”

    刘大海再无其他言语,秋天的黄叶飘落在两人身上,他轻轻为她掸去,只留下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

    十一月过后,冬季来临,洋面上的风浪渐多,一众海里生物往深海处潜去,只有逆流的黄鱼群,成群结队在东海里沿着几万年不变的路线巡游。

    靠海吃海的渔民不知给后代留下口粮,绝户网由两条巨轮牵引,横跨整个海平面,由北向南,拇指大的鱼苗也难逃生天,一网挂起,十万多斤的小黄鱼在网中跳跃,后来跟上的鱼群情知前路危险,可是来自身体里的宿命让它们没有任何选择,下一网绝户网撒下,鱼群前赴后继,欢腾跳跃,游入网中。

    自绝户网之后,东海已有十来年不曾捞起过两斤以上的野生大黄鱼,禁渔期堵不尽偷偷出海的渔船,人类的贪婪与生俱来,刘大海靠在船帆上,在一望无际天地间倒悬而来的风雨间点燃一根香烟。

    船老大在甲板上喊他,“大海,你这名字真是够有先见之明,今天这风浪来得急,来不及转舵,这会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大海的烟头被飓风刮走,不过一会儿,小小风浪已变成龙卷风,风眼所到之处,海水连着海里生物,被席卷一空,那枚风眼最近时离刘大海的渔船不过二十多米,刘大海亲眼看着风眼里的生物从下旋转而上,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