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老妪再起手出招,飞云已一招开山斩呼啸而至,寒刃自上而下斜斜重劈在背上,她登时喷出一大口血来,滚倒在地上,手脚一阵挛缩后没了声响。

    顾昔辞有些无措地扶住满身是血的余周,辨不清是他的还是那老妪的,只觉得这人伤的不轻。她半是懊恼半是心焦,张口却是:“余大侠何必救我一个无耻之人?!”

    闻言余周咧开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你不是叫我小师父么……”话没说完就失去知觉栽到了顾昔辞肩头。

    她扛着不省人事的余周,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干咳一声对杵在一旁好奇看过来的两人道:“走吧。”

    刚踏出两步才发觉不太对的将人丢给飞云:“你扛着他。”说完便两眼望天走到前面带路。

    顾昔辞和飞云下榻的客栈就处在云川城中偏南,一路走过去倒也不算太远。客栈伙计都见惯了他们这些江湖人打打杀杀,早已见怪不怪,看他们一行妇孺病残带伤进来,立时机灵的过去帮扶。

    将余周扶到楼上后,有伙计端来热水帕子,顾昔辞扬扬下巴,示意让那女子先擦擦脸。她倒也没有扭捏,只是将手帕浸在热水里,拧至不滴水后递给身边的少年。而后才转身洗去脸上血污,热水扑在脸上说不出的熨帖。末了她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个清水芙蓉样的端正美人。

    美人对飞云略一点头:“方才多谢。”

    飞云是个半武痴的糙汉子,幼时天天在家只顾着舞刀弄剑,长大点就到了西荒,除了顾昔辞就没接触过什么姑娘家。当然,顾昔辞这种姑娘,对他来说也跟个小子没什么差别。

    此时突然有个美人立在跟前道谢,飞云倒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憋出一句:“应当的。”便往门外走,临出门才想起来说:“我去城里医馆请大夫。”

    顾昔辞瞧他这模样不禁暗笑,挥挥手示意他快去。而后转过身,眯眼看向擦干净脸,露出一双如幼兽般机敏又战兢眸子的少年,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问:“张季文是你什么人?”

    见那少年面色剧变一脸警惕的模样,顾昔辞翻了个白眼:“我呢,不巧跟老爷子有那么点儿交情,承过他的恩。你若是老爷子那一脉的后人,我,”她顿了一顿,还是没报上真名,“白辞,上刀山下火海也想办法护住你性命。要是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大善人,给你们开好客房留点儿银钱,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江湖再见。”

    少年抿紧了唇,似是在考量她话的可信度。顾昔辞也不急,半倚半靠在窗前吹风。过了好一会儿,她都以为人走了时,那少年终于抬起头,眸中带有痛色:“我叫张玄羲,他是我爷爷。”

    顾昔辞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差点没从窗口栽下去,好容易才稳住身形。她本以为这二人中有会用雷法的,最多是个龙虎山支脉,毕竟张老爷子那一支都在那夜死绝了。谁成想,竟是个亲嫡传。敢情老爷子也是早有所料,将自家独苗偷天换日般送了出去。

    瞧见她这副模样,张玄羲冷冷道:“你若怀疑,可察我身上天师印。”

    顾昔辞赶忙摆手:“使得出朝元雷我还有什么不信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生变之时我未在龙虎山,”顿了一顿,他面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痛苦来,“那日我偷偷跟着季伯溜到山下镇上玩,忽地听到山上炸出火雷,季伯抱起我便急忙往回赶。半路却遇到身受重伤的三师兄,他说山上进了妖人,阵法全破,到处是火雷弹,要我们赶快北逃,去广陵找掌门,也就是我爷爷。”

    听到广陵这个地名,顾昔辞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张玄羲苦笑道:“庆元十四年春,我还很小,不过六七岁,却对那夜的一切都记的极清,以致我现在闭上眼就是火光四起的龙虎山。季伯带着我一路仓皇北上,好容易赶到广陵,却听到爷爷已经死在了顾家。”

    顾昔辞忍着波澜四起的心绪,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那这些年你都安稳活下来了,怎会忽地又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