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冉霜来到穷酸书生张之焕所住的地方时,她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实在是太近了,张之焕所在的房子距离死者王武被发现的地方只有区区一墙之隔。翻过张之焕家西侧的高墙,下面便是那条充满冰雪的狭窄巷子。

    冉霜在入口处停留片刻,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尸体的模样。

    尸体身上的尸斑不只有静置形成,还有一些神色的部分,与其说是尸斑,倒不如说是淤青更准确一些,死者在死前定然有过‘摔倒’这个过程,只是程度轻微。

    冉霜在这狗皮巷子里毕竟算是个陌生人,往来百姓说不得多看了她几眼,冉霜深吸气,赶在有人围观或搭讪之前抓住张之焕的门环敲了敲。

    开门迎接的是个中年书生,身上也穿着洗得发白的褂袍,头上一丝不苟地带着书生帽,见到门外的人是个陌生女子就要关门。

    “哎,等一下,张之焕。”

    书生的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在被叫到名字后突然面露惊恐,双手推着木头门板,砰一声关上,门下缝隙露出两条苍白细瘦的脚腕,如果冉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书生在门内正用背脊抵着门板,生怕被她打开般。

    书生总比无知无畏的莽汉好对付得多,冉霜想了想,掏出风城胥的尚书腰牌,顺着门缝顺了进去,道:“刑部尚书查案,张之焕,你要是不主动开门的话,会罪加一等哦。”

    张之焕猛一哆嗦,连带着破门板也跟着颤了颤,冉霜双手抱臂,满意地看到门缝中的尚书腰牌被里面的人拿走,又过片刻,破木门打开,书生双膝跪地,将尚书腰牌高举到头顶。

    “见过尚书大人。”张之焕颤颤巍巍地说。

    “我不是尚书大人,只是尚书大人让我来查案而已,你站起来。”她边说边接过腰牌,重新放回怀里,迈步进门。

    书生家里处处堆着精心保养的书册,虽说在刚下过雪没多久的冬天里空气极为潮湿,但今天毕竟是晴天,书生翻出不少书籍,放在干燥的木板上,正置于太阳底下晒去水分。冉霜粗略地扫视过一遍,大多是科举常考的四书五经,偶尔有一些纸册上写着同样笔迹的字,应该是张之焕自己写上去的,字迹一板一眼。虽然冉霜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以她的私心来看,书生的字比不上风城胥的漂亮。

    不管怎么说,这个院子看起来比刚刚猫抓巷子里王文的院子看起来好得多,至少带着些许生活气息,也可以说是张之焕比王文富裕些许,不知平日的生计来源是何处。

    张之焕站起身,垂头立于门口处,冉霜本想问书生几个问题,目光却扫到了院墙内靠在墙角的竹梯,随即忘记了自己想说的东西。这竹梯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它毕竟是竹制品,往往相当结实耐用,绝不会被人的体重轻易压垮。

    而且还有一个重点是,竹梯上染着些许陈年的血迹。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场景:因为某种原因,张之焕与王武产生了些许矛盾,于是张之焕扛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王武爬上竹梯,将王武从高墙上丢了下去。王武从半空中坠到地上,因此身上出现数块淤青。王武常年卧床,那一下摔几乎摔没了王武的所有行动能力,以至于活生生冻死在雪地里。

    不,不对,王武身上的淤伤没有那么严重,从这样高的高墙上摔下去的话,王武身上多半会形成相当严重的挫伤,甚至会造成骨折,那具尸体没有那么严重。

    冉霜甩了甩头,将那个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她转头望向畏畏缩缩的张之焕,开口说道:“为什么怕我?”说完她意识到,书生怕的不是她,而是她手中的尚书腰牌,不过她并未费心纠正。

    书生咬紧了牙关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