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酥麻感传来,裴衍的手臂又是一僵,抬手便扣住了那不安分的小手,终于发了话:“和离书还未递到府衙,便算不得准,这一日不过明路,林媚生便一日是我裴家的妻。况这门婚事还是当初林同知亲自操持的,孙夫人今日何故要逼女它嫁?这便是闹到州府,恐也是不占理。”

    这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噎的孙夫人竟一时没了话,脸上涌起怒意,便要小厮上前抢人。

    几个身高体阔的小厮上来要扯媚生的臂,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隔开了,手腕一痛,咔嚓一声脱了臼,伏在地上时还有些不能相信,这个文质书生,哪来这么大力气?

    裴衍也不多话,示意媚生与啊雾进了门,站在门边,丢下一句:“想来扬州地界还是有法度的,若夫人执意入宅抢人,那裴某也不介意告上州府。”

    说完转身进院,哐当一声掩了门。

    苏夫人立在门边,气的胸口起伏,却也无法,只得带人离了巷子。

    裴衍进了院,背手立在天井里,并不将人往屋内让,目光沉沉,问了句:“林媚生,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有些看不透她了,闹着合离的是她,现下赖在裴家的又是她。

    媚生头脑昏沉,今早淋了一场雨,又闹了这几出,刚刚强撑着的气力一卸,便觉出身子虚浮,已是发起烧来。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脸上有些病态的潮红,张了张口,连嗓子都是哑的,还未出声,门吱呀一声响,霍氏已从绣庄回来了。

    “怎的都站在此处。”霍氏放下手中的竹篾篮,打量了两人一眼,上来搀媚生,絮絮叨叨:“莫要站在风口上,晚间风凉!”

    触到那双灼热的小手后顿住了话头,“哎呦”一声又去探她的额,急急道:“怎得发烧了?肃之,快把人背进去。”

    肃之乃是裴衍的小字,现下他微皱了眉,修长的指点在石桌上,犹豫着没动。在霍氏再三催促下,无奈的摇了下头,终是弯下腰,要将人背进卧房。

    媚生伏在那宽厚的背上,只觉得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便任由自己昏沉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黄昏,睁眼便见霍氏焦急的脸,正拿着帕子替她拭脸,身上慈爱的气息让她想起抚养自己长大的树妖婆婆。

    她心中微动,糯糯的喊了声“娘。”

    霍氏见她醒了,连声应了,便要去桌上倒水,她左脚先迈出,右脚再慢慢拖过去,竟是坡了一条腿。

    媚生心中微讶,却是头一回注意到,她很快压下那丝异样,只当寻常人待她,接了粗瓷茶瓯,喝了个干净。

    霍氏坐至床边,叹了口气:“阿生,有些话娘想同你讲清楚。文德十一年,我身子亏空,晕在了街上,是一位夫人将我抬了回去,延医问药,捡回了老婆子的命,这位夫人便是你的母亲-周夫人。数月前听得林大人正为自己的嫡女寻冲喜郎君.....”

    她顿了顿,拿帕子拭去媚生唇侧一滴水迹,接着道:“你该晓得,活死人似的一个姑娘,清正人家无人愿接,我与肃之商量再三,愿伺候你的下半生,无非是感念夫人生前恩义,并无他想。至于你口中的嫁妆,成亲前林老爷已不省人事,早被你继母扣下了,确实没进裴家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