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暖意正恰。陶瓷灯的灯芯不时爆出啪嗒的灯花,在静谧的当下仿佛被扩大了声音。屋内人影投下蛇一般扭曲跳动的影子,平白又多出三分无声热闹。

    季淮思薄唇微抿,双眸半阖,掩住那双寒星般的眼瞳。唇角的小痣在此时光景中晕染出一种朦胧的媚态,挑惹心弦。他望着尚如卿,目光深幽遥远。白玉般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打,像是对她悄无声息的控诉。

    尚如卿心虚,畏缩地躲开他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淮思,不管承认还是说谎,都是欺君之罪。

    谢熙桐柔和的笑脸也在此刻僵住,置不容信得注视尚如卿。但尚如卿别开的目光不仅躲着季淮思,也躲着他,徒留半边被染成明黄色的侧脸和投影。彩色丝锦的被衾绣着引颈高歌的开屏孔雀,随着她起伏的呼吸颤动,竟像活过来似的。

    尚明风在旁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谢熙桐看向他,尚明风很无奈的向他耸耸肩膀,摇着头。

    谢熙桐挪近尚明风身旁小声对手他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尚明风看看尚如卿又看看季淮思,颔首同意。临走前不放心的向檀珠示意,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禀报。

    直至外厅传来轻微的合门声,尚如卿才咬咬牙,闷闷的说道:“圣上,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季淮思沉着脸冷冷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看似平静的他周身透出一股威压,让人不敢忤逆半分。尚如卿头皮一紧,半晌讷讷未敢多说一个字。

    她黯然沉默,真不再说话了。季淮思轻哼一声,又轻描淡写道:“想说什么?”

    尚如卿趁势开口:“圣上……”

    季淮思有些不悦得从鼻子哼出声:“嗯?”

    尚如卿从善如流的改口:“御轩,你是一国之君,万人表率,枕边之人也该尽善尽美。我这样的与你一道谁都不会看好。”

    季淮思抬眼看她。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可以想像她伤得真的很重。清灵的一双杏眼看着被上的开屏孔雀,明显在避开他的目光。双手正无聊的互相逗弄指头,又像在忐忑紧张。

    他忽而捉起她的手。她明显颤了一下,吃惊得朝他看去。她的手很小,攥紧在掌心也像会随时溜掉的小鱼儿似的。他唇角微勾,平淡道:“何时学会打官腔了?”

    季淮冽和季淮思还真是亲兄弟,说的话都差不多。尚如卿想要缩回手,却被季淮思攥紧怎么也缩不回去,不得不暂时放弃。她深吸一口气,撇嘴道:“那你别怪我冒犯。”

    季淮思好笑得反问道:“朕何时怪过你?”

    尚如卿才心安理得的陈词:“先不说我这副模样不能进宫。我年纪比你大,而且也不像三姐那般知书达理,端庄贤淑,你究竟看中我什么?”

    季淮思静静听着她说话。入鬓长眉微挑,唇边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渐淡去。尚如卿顿了顿,才将最想知道的问题问出来:“何况你与我仅见过几面,圣上让我进宫的原因我怎么猜都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