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想到悲剧竟源自一场羊毛热”吉姆这样说道,我下意识往马车外面看去,正值礼拜日,道路两边的人们都穿着自己的礼拜日套装,黑色的宽幅绒面呢套装搭配烟囱式高帽,人人都像个绅士。

    “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追溯家世,很多农场雇工的祖辈都曾是农场主,吉姆的父亲就曾是这样的富裕人家,在一次羊毛大涨价的时候挣了一大笔钱,可是却因为贪心而破了产。劳作,生活,谋生,循规蹈矩的人们在维持生计中时常会放弃思考,这样的故事千篇一律,我已经从不下五个人的口中得知吉姆家悲惨往事的版本,眼下又听他本人再说了一遍。

    “这本该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幸福。”

    吉姆仍旧在滔滔不绝,他好心载我来伦敦,我本不应该这样忘恩负义。但他没有做出任何重整旗鼓打算的抱怨实在令人心烦,好在我早已学会自我调节。

    或许不是因为他喜欢谈论这些事情,而是一种对过去富足生活的无限回忆和悔恨,我为此感到悲伤,这样想想,也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我甚至还试着附和了一声。

    当然这又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吉姆看起来谈兴更浓了。

    马车在贫济院门口停下来,吉姆就去办他自己的事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希望回去的时候,他可以消停一下。

    贫济院内,我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安娜,一年多的时间,她老的我快认不出来了。我有些吃惊,她在信里没提她病得下不了床,而且眼睛也看不见了。

    “谢谢你,玛利亚”她枯枝一般的手拂过我的面庞,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了童话中残忍的女巫。

    “那个邪恶的小骗子,简直不知廉耻,从我这里偷走了所有的积蓄就为了养她的小情人”她恶声恶气的说着,从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看起来更像巫婆了,我不自觉笑了下,反正她也看不见。

    我喂她喝完药,她又咒骂了几声然后沉沉的睡去,不得不说,她这样哪里还像个虔诚的修女,我摇了摇头,弯身替她掩被角的时候突然看到她的眼角窝着一滴泪。

    巫婆是不会流泪的,我不由得怔住了。

    她毕竟是把我养大的的人,我曾为了她的忽视和不公哭泣,现在她也因为珍视之人的薄待流泪,世事无常,我的心中没有幸灾乐祸的情绪,尽管我仍旧记着童年她对我的偏待且永远不会忘记。

    可是看到她糟糕的身体状态和精神情况,我迟疑了,是否要原谅她从前的刻薄与偏心。

    当我从空气混浊的卧房退出来,房门口只有一个年老的修女,她告诉我教区的整改计划出来后,大部分的修女都分散到别的地方去了,只有安娜怎么都不肯走。

    “她活不了多久了,他们决定等她咽气了之后在动工,于是我留下来照顾她”老修女叹了口气。

    “她太固执了,半截身子踏进棺材的人,安安心心去上帝身边多好”

    拖着安娜,让她心中憎恨病入膏肓的人就是莫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