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民子弟,其籍为市。

    大秦的律法当中其实并没有禁止商人为官、吏的律法,可在实际的操作当中,除却征召、守书(给大人物做秘书)、客卿(给皇帝做秘书)三种非正常途径,市籍之民却基本没有为官吏的可能,甚至连学室都不愿意收。

    这是为什么呢?

    《内史杂》有律,令赦史毋从事官府,也就是说犯过事的人不允许为官府工作。而在秦人眼里,世上的商贾只有两种,一种是已经被判了罪的奸商,另一种是隐藏得比较好,暂时还没被抓住把柄的奸商,反正都是“犯过事的人”。

    所以听到李恪的决断,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恪要以商为吏,这不是疯了么?

    可这个念头在李恪心中其实已经盘旋很久了,之所以迟迟没有说出口,只因为他觉得时机不成熟。

    而现在……

    白羽亭关系到整个秦西北的商业启蒙,再任由这群榆木疙瘩闹腾下去,他的扬商之计就该黄了!

    他只能赶鸭子上架,仗着自己在阳周的权威便宜行事,冒险一搏。

    李恪重重吁了一口气:“大秦立市亭,配以亭长、市吏、布吏、列伍长、文书各吏,其意在于管束、税收。可集商所虽在市亭当中,作用却与市亭相异。买卖之道,一买一卖,就譬如人之男女,撮合他们的,叫媒妁。”

    “集商所就是商之媒妁。信息发布如问媒,贸易招标如礼娉,磋商公证如合亲,交易达成就是礼成了。这过程中,集商所并不在这场交易中盈利,亦不收取操办的费用,虽说在合同订立之后会收取商税,但那是市亭的职能,并不是集商所的职能。”

    “集商所更像是贸易的中间人,而不是如市亭这般的管理者,二者是不同的。所以从商业的角度来说,集商所是否官办其实并无干系,真正需要坚持官办的是我们!”

    “我们为什么要坚持官办?究其原因,只有公平二字。官府是超然的,不涉利,不涉情,便是偶有些许官吏收受钱财,卖弄人情,也有吏律予以惩处,官府大可以为受害人追回损失,本身绝不会牵扯到这些鬼祟当中!”

    “集商所是白羽亭的魂灵,只有公平的集商所才能引来天下商贾,使白羽亭兴盛,使阳周兴盛!”

    仲阑鼓着勇气问:“尊上,为何非要用商贾呢?”

    “因为集商所是商媒啊。”李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仲阑一眼,“为商媒者,明商才是根本,看看你们搞出来的拍卖会,我怕再有几次,天下商人都敬而远之,连直道供货都被你等耽搁了!”

    田荣是知道李恪想法的,也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根本原因。可他依旧担心,李恪这般明目张胆地和约定俗成的制度唱对台戏,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尊上,可大秦历来不许商贾为吏,您如此做……”

    “关于这点我想过了。”李恪狡黠一笑,“吏员嘛,官府以俸养之,以律治之,才叫吏员。反正集商所古来未有,我等便反其道而行之,招收商贾子弟为侍,不予俸禄,不以律治,甚至连吏都不称,这不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