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月就是一月,秦朝以颛顼为历,定下十月作为岁首,却又将一月视作发端,故以端月称之。

    时入端月,便代表真正地入春,天地之中万物复苏,原野之上一片嫩绿。

    春耕开始了,乡里们将发了月余的粮种取出,翻松土壤,栽下禾苗。

    秦时最主流的耕作方式是犁耕,而且形式多种多样,常见有一牛独挽,两牛抬杠与两牛并耕三种方式,其中又以两牛抬杠最为常见。

    所谓两牛抬杠,就是让两头牛分开七八尺的间距,并将杠状的犁衡架在牛颈,绳套拴固。

    犁衡正中,连接着与之垂直的犁辕,犁辕末端又连接着铁犁。耕作时,因为两牛以合力拉动铁犁,所以在出力上远强于一牛独挽和两牛并耕的原始犁耕方法,不仅效率更高,而且适合深耕。

    然而秦朝牛价高企,耕牛基本属于官府,苦酒里真正有私牛的仅有辛府和田吏全的汜府,剩下的便是如李恪、里典服这般,也只能排队使用租牛。

    租牛有限,人人有需,所以田亩之地可见的耕牛并不太多,更多的,还是那些扛着耒耜,栽种菽、荅的乡里百姓。

    李恪家是第一批使用耕牛的人群。倒不是说上造爵位在苦酒里有多高端,而是因为田典妨和旦出门践更,旦家缺乏劳力,便和李恪家共享了轮租的耕牛。

    此时此刻,李恪正陪着田啬夫囿站在阡陌之上,沉默地看着乡里劳作的景象。

    “农时日紧,耕牛不备,北境之地,农人何苦!”田啬夫囿感慨说道。

    “啬夫,听我家隶臣说,以两牛犁耕,一人牵牛,一人架犁,两人碎土,则一日可有一顷。较之以耒耜耕作,已经不知快了多少了。”

    田啬夫囿摇了摇头:“苦酒乃是句注最富的里,一里之中,可见耕牛也不过二十余头,还有四头是学耕的小牛,无甚大用。耕牛还是少了……”

    “您也太高看苦酒里了。”李恪苦笑道,“苦酒里富庶不假,但田地百二十二顷,官有耕牛也不过就十四头,这其中还包括了那四头小牛。租牛便是一日不歇,每日也不过就是五顷,不可能再多了。”

    “那剩余的?”

    “辛府……就是童贾老丈有四头牛,他允诺耕完自家田地,便交由里中作官牛操使。田吏也自备两头,按了汜家一贯的做派,想来是不会顾及乡里们的。”

    “汜家……”田啬夫囿咀嚼了两声,突然问道,“恪君,如今你可知晓自家田地所在了?”

    李恪翻了个白眼,抬手指向治水河边:“无人那处,家中隶臣正在邻田驾牛,明日就该耕我家田地了。”

    田啬夫囿顺着李恪的手指去看,只见田亩之中,劳戾扶辕,莽牵着牛,而旦家新领的隶妾则和她的主母一道,提着耒耜拍碎翻出来的大块硬土,以方便后几日插禾栽苗。

    几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租来的耕牛也是官牛中最好的两头,不一会儿就翻过一亩。劳戾高唱一声,抬起犁辕,莽这才引导着耕牛转向,准备耕作下一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