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过半,正阳高悬,阡陌上秋蝉鸣叫,引动起农歌声声。

    在苦酒里的田亩之地,劳作了半日的乡里们停下手中活计,于封埒处聚拢围坐,饮茶歇脚,谈天说笑。

    “列位快看,恪如今还在地头劳作呢!”

    “整整两个时辰不停不歇,小子勤勉,后生可畏啊!”

    “岂止是勤勉!老丈,您看恪今日能收几亩田地?”

    “这……莫非两亩?”

    “您怎能只看眼前?恪请来神镰助臂,若不是教导旦时耽搁了片刻,这会儿怕是连四亩都收完啦!”

    “噫吁嚱!一日四亩?”

    耳朵里尽是这种叫人哭笑不得的评述,乡里们生怕李恪听不到,还纷纷把休憩聚会的场所改到他家的封埒上。

    无数道慈祥和鼓励的目光围绕着他,鞭策着他,大概会持续到他力竭而亡为止……

    你们再夸下去就要把我累死了……李恪挥着镰,悲愤地在心里呐喊。

    平心而论,大秦的农人是质朴的,甚至比李恪所想的还要质朴得多。

    长镰闪亮登场,表现叫人惊艳,乡里们却没有显出嫉恨或是贪婪,他们似乎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归于李恪自身的“造化”,甚至还自作主张,把长镰唤作神镰。

    这一点就连旦都不例外,李恪把备用镰刀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几乎准备参拜……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李恪在苦酒里算是出了名。而那个引来乡里的郑仑则被挤兑跑了,只留下一地笑柄。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著名的无赖子都没法再抬起头来。

    流言传得飞快,也不知哪个好事者挖出了昨日李恪闭门驱郑氏的前因后果,一番添油加醋之后,就流传成另一个全新的故事。

    故事里,郑氏为大富保媒,威逼利诱不择手段,李恪把她赶走以后,她更是怀恨在心,暗使族弟寻衅害人,只因为神镰出世,这才导致功亏一篑。

    这个时代并不反感妇人再嫁,为独妇保媒历来被看作善举,偏偏民众同样尊重为夫守节的贞妇,连始皇帝都愿意为寡妇清筑造女怀清台以示赞赏。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强毁人节亏在德行,流言打着李恪的名头传播,乡里们有口皆传,不齿郑氏姊弟的行径,连带着郑家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

    光这半日光景,先后就有五位给郑家做佣的雇农过来和李恪打招呼,说他们听闻李恪的悲惨遭遇,义愤填膺。君子有所不为,他们哪怕是饿死,也不愿再食郑家的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