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恍然间,似乎又成为了束手无措低头站着的少年,他的眼睛只敢看着不安挪动的破旧鞋尖,根本不敢四瞧,好像身边的风光只要溜进眼里一隙,都是对哥哥的冷嘲热讽。

    而那熟悉又陌生的人苍白着脸躺在床上,衣不蔽体,却没有任何的羞耻感,反而很无所谓地道:“记忆里还幼小的弟弟现在也能到这种场所来了,不小心点到哥哥的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来都来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穆九低头站在那里不敢动,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看到亲人本该扑上去诉苦,互相说些扶持的话,可现在他连解释今天他然出现在这种场合,是姚流察觉到兄弟两人的关系,才有意挑起的局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哥哥频频投过来的目光已经足够尖锐,穆九但凡说句抱怨的话都会被他认为是不识好歹,果然下一刻,哥哥说道:“母亲生了十个,穆九,凭什么只有你是哨兵?你要记住,你今天的好运都是用我们一生的不幸换来的,这是你永远欠我们的。”

    宛若魔咒,可又有谁知道,成为一个哨兵正是他悲剧的起点。

    穆九喃喃道:“没人会知道的。”

    “不哦,我知道,”陆久安的声音少见得低沉,“所有人都在夸我天降紫微星时,只有我在讨厌成为一个黑暗向导。”

    穆九疑惑地望去,他看到陆久安的眼眸里的悲伤将乌云化开。

    “其实帝国的子民并不知道,十岁那年,我的精神力便匹配了‘星渊机甲’,倘若不出意外的话,我该作为一个机甲单兵被培养长大。但正是那年幼小无知的我随意击败了兄长,向来自尊心极强的兄长无法接受三年的训练还比不上我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更无法接受父王失望的眼神,开始自闭。而我也没办法接受意气风发的王兄萎靡,所以放弃成为机甲单兵,转向了理论。王室之内再也不许人提起我的身份,好像成为黑暗向导是我的错一般,我只能投身于科研学业,证明我别无二心,直到那年,我作为机甲师参加了一次战争。”

    于是穆九听到了一个前所未有,足以颠覆掉他对陆久安所有认知的故事,她确实出身不凡,但从未娇生惯养,相反周围还充斥着亲近之人的虚情假意,步步为营。而那一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天赋异能。

    陆久安沉默了会儿道:“说来可笑,若不是这次流放,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正视我的能力,以及这个能力的阴暗面。他们给予我赞誉,却不知道赞誉所带给我的是几乎等同于随时待喷发的火山的威胁。我得到的和所付出的,几乎是相持的,既然如此,我又占了什么便宜,又有什么错。”

    陆久安忽然在狭小的房间里走动起来,带起了点可有可无的风,慢慢地将乌云吹散。

    “可好像大家都只能看到我得到的那一切,然后拼命地把它放大,直到可以将其判定为一个威胁。相信我,此时此刻,郁殷必然在召集向导大谈特谈‘陆久安威胁论’,直到结盟为止,然后他们会像对待你那样对待我。穆九,我跟你,才是同一战线的人。”

    简直感同身受到骨头都开始疼,穆九听到这儿,重重地喘息了下,他想了下:“即使如此,你最先还想和郁殷合作?”

    “我不知道你们的城主是郁殷那个混账,”陆久安冷酷地道,“我早知道的话,肯定会率先潜入这儿把他给干掉,省得他总是恶心我。”

    穆九嘀咕了声:“所以我告诉你了,坏人总是很多。”

    陆久安不服气道:“至少其他坏人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倒好,算是彻底打乱我猥琐发育的计划了。”

    穆九道:“你打算正面杠了?也不是不可以,”他跃跃欲试,“基地的王八蛋没什么本事,削他们很容易。”

    “削了他们,变异植物你去清理,星兽你去收拾。”陆久安道,“别忘了,在火力不充足的情况下,还是得靠身怀异能的哨响,哨响不能死太多。”

    穆九困惑道:“那你有其他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