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稍安勿躁,此事我也方才听管家说起,陛下乔装出城应该是和清河侯一起去赏春玩耍,此事诡异至极,陛下非是鲁莽之人,焉不知危险否?为何会如此行事?”冯去疾脸色严肃的拈着胡须说。

    “爹,我倒是听闻陛下昨日在紫宸殿发怒,然后出宫去了科学院视察东方道的修建进度,之后还邀请清河侯入宫商谈一个时辰,陛下偷偷出宫之事并无任何消息传出来!”冯敬重新坐下来说。

    “可知陛下因何发怒?”

    “听闻是因为百家论坛上的一篇策论!”

    冯去疾愣了一下急切的问:“家中可有新出版的百家论坛?”

    “有,孩儿今日刚好去买到一本,还没来得及看,这就去取来父亲过目!”冯敬站起来出门,很快拿着一本百家论坛杂志进来。

    冯去疾接过杂志翻开,眼神一目十行扫过目录,眼神微微一缩然后快速翻到其中一页开始细读起来,而且一边看脸色也阴晴变换不定,足足十余分钟之后才吐了一口气放下杂志。

    “爹,您知道是哪篇策论惹陛下生气?”冯敬忐忑的问。

    “何须猜测,必然是这篇法术十弊论,你也看看!”冯去疾把杂志递给儿子。

    冯敬看的很快,而且脸色同样也变幻不定,脸皮胡须都在跟着微微抽搐。

    “爹,此篇策论皆是满口胡谄之理,若非法术治国,我大秦焉能如此强盛,难怪皇帝生气……”冯敬脸色怪异的放下杂志说。

    “呵呵,强盛……算是吧!”冯去疾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然后坐在椅子上揪着胡须开始沉思。

    “爹,难道我大秦不强盛,横扫六国一统华夏,兵强马壮积粟如山,光是咸阳、栎阳、霸上、熬、陈留等粮仓,还包括去年新修的南阳仓,这些粮仓如今堆满粮食,足够维持大秦所属郡县军民数年之用,如何不强盛?”冯敬迷惑不解。

    “此乃虚表而已,浮华遮眼,你不经营国事,不知其中的厉害,粮仓积粟如山的确不假,但天下民众和百姓食不果腹者大半,国强民贫,此非强国之道,此前七国争雄,年年战争导致国贫民穷,皆都民不聊生,陛下起仁义之师,解天下刀兵之苦,如今华夏一统,但庶民却仍旧饥苦不堪,清河侯曾言,民以食为天,平民辛苦耕种织布却仍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朝廷却征收大量税粮用于支撑百万将卒和百万刑徒奴隶用于镇守边关兴修陵寝驰道,每年一月徭役,每人一年戍边,看似轮流而行平等,但有钱者花钱免役,无钱者劳役增加,逃役者皆都重处,这些都是律法所致,法不改则民间积怨逾深,为父以前也支持苛法役民,不然无法支撑朝堂和国策之运转,但清河侯出现,用各种商业手段很轻松就化解了本来需要花费大量钱粮赋税的劳役之法,不仅让事情变得简单明了,而且也大大缓解了民间的积怨,同时激发商贾的热情,使的许多往日看似无比棘手的问题皆都迎刃而解,这一年多咸阳和东方道带来的变化你我亲眼目睹,法术治国……不,是苛法治国非是长久之策,不废苛法,大秦不可能国富民强,为父执掌六部,深切领悟此中利弊……”

    “此法术十弊论虽然其中有些理论胡言乱语,但的确指出了法术治国的几大弊端,已经到了不改不废不行的境地!”冯去疾站起来幽幽的长吐一口气。

    “那……父亲是打算支持废弃法术治国,可是左相肯定不会同意,而且陛下也恼怒生气,必然也不会轻易废止法术治国的策略!”冯敬小心翼翼的说。

    “所以这才是令人头痛之事,我冯氏得陛下恩隆享荣华富贵,族之中数人皆是朝堂重臣,你族伯毋择封爵武信侯,虽不为官但却身份高贵,族叔劫曾为大将军,如今也是御史中丞官阶二品,为父身具右相官阶一品,你如今年岁不小,在同代人中也就李由比你官阶高一些,我冯氏一族本是韩人,你祖父亭当初献上党与秦被赵王封为华阳君,为上党郡守,白起伐赵之时战死于长平,其后我冯氏族人分散而居,赵国衰,为父和族人投奔来秦,皆受秦王重用,数十年下来方有我冯氏一族在大秦今日的地位和尊荣,国盛则族盛,国衰则族衰,此乃命运相惜之势也,如今清河侯欲革故鼎新,废苛法而行新律,必然会与李斯产生巨大冲突,这篇法术十弊论,只不过是清河侯投石问路而已,明日之朝堂,李斯等法家门徒必然群情汹涌,一旦争执一起,必然朝堂乱成一团,但因不知道清河侯的具体想法,为父颇为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参与其中!”冯去疾脸色颇为忧郁的说到。

    “既然犹豫,父亲何不暂时作壁上观!”冯敬提醒。

    冯去疾想了一下摇头:“此乃国策之争,若是任凭李斯占了上风,清河侯改革之事必然受挫,为父如今已经不是原来空有名分的右相,而是执掌六部的权卿,必然要为自己认可的事情助力,若是此次作壁上观,恐怕会带来数不清的恶果,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可以作壁上观,此事老夫要仔细斟酌,明日朝堂自见分晓,你先去吧,顺便把管家唤来,此事勿要外传!”

    “是,孩儿告退!”冯敬站起来拱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