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结束之后,三省六部各府署衙忙成一片,既要犒赏和奖励这次大胜的西北大军,更要妥善处置百万降卒,因此整个咸阳到处都可以看到通传谕令和各府命令的官吏驿卒骑马乘车直奔西北诸郡而去。

    尚书省所在的紫寰殿,六部所属的办公室人来人往,礼户吏兵刑工六部署衙的主官全都忙的一塌糊涂,吵嚷声、吼叫声、啪啪的盖章声此起彼伏,一群群的人进进出出把六部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踩踏了。

    根据谕令,获胜将卒封赏和降卒的处置都要经过兵部,这需要安排大量人手去西北诸郡和镇守长城诸关的守将进行仔细交接。

    奖赏好说,战争之中有随军的军吏和长史负责记录军功,基本上都跑不了,对照记录挨着核验发放就行,但降卒的分化,这需要仔细斟酌,因为其中涉及到的情形太多太复杂了,估计百万人全部分派完毕,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而且这些人还要分派到指定的地方屯戍垦荒或者架桥修路,而一旦这些人身份发生变化,管理部门也发生了变化,因此户部要接受这些人也得安排大量人手进行接收处置,其他几部也差不多,除开礼部稍微安闲一些之外,刑部、工部、吏部都跟着开始忙碌,这些人分派到指定位置,需要加强监管,这是刑部的事,而这些人还需要吃喝拉撒住,这需要户部和工部一起处理,而要妥善管理这些人,还需要安排大量的官吏,因此还需要招收大量的中低官吏。

    由此而来的就是三省六部突然之间就发现人手都不够用,需要招收大量精通书写的文吏,因此朝堂的忙碌开始向民间传播,各种招收低级文吏的命令通传到各个办事衙门,这也因此搅动整个咸阳,许多在咸阳混的看不到任何人生方向的百家门徒一下都激动起来,纷纷跑到衙门递送自己的简历,运气好的自然喜不自胜,当场就被录用,然后跟随命令出发去西北各地当官去了。

    这次河南战争获胜,河套地区被划分到九原、上郡、北地三郡之中,分置靖边、横山、榆林、神木、河曲、固阳等共计七县,虽然管理的都是地广人稀的草原地区,但蒙恬已经开始安排降卒伐木取石开始在指定的地方筑城,一旦城池修好,官吏履职,大量戍边的降卒和边民迁徙与匈奴人进行杂居之后,这片丰饶的草场将彻底纳入大秦的疆域之中。

    而其实比朝堂行动更早的是随军去接受匈奴战利品的商队。

    因为约法三章之故,当初参与打造马卒装备的商贾共计有两百多人,全都组织了巨大的商队拿着朝廷签发的命令前去领取自己的奖励,而当看到那些被李信的大军丢弃在草原上无人看管的牛羊马匹和成堆的皮货以及遗留下来的战俘和女人孩子的时候,一个个都完全疯狂了一般,许多人搂着骏马的脖子忍不住泪流满面。

    无他,便宜啊。

    一匹高大的匈奴骏马才三千钱,差点儿的两千钱,小马驹子甚至只要两百钱,至于牛羊更便宜,按群算,无论公母老幼点完脑袋直接打包售卖,不单卖也不分开卖,要买就是一群,因为这些牛羊马匹根本就无人照看,散落的到处都是,根本就无法清点和计数。

    因此负责善后的官吏根本就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来严格按照当初的合同分配,偌大的河南地界方圆数十万里,散落的牛羊马匹足有数十万头,等严格按照谕令弄完估计都一年之后,而这些无人照看的牲畜绝对等不到一年,估计夏天还没过完就被狼群祸祸完了,于是分到最后,随行的官吏直接安排兵卒保护这些商队自己去草原上找,谁找到算谁的,然后打折计算价值,超过的部分就用钱购买,而商人也都不是笨蛋,找到之后就购买匈奴战俘,安排人手监管让这些奴隶就地放牧,然后这个地方就成了家族一个永不枯竭的牛羊马匹的供应基地,而随行的大秦官吏自然也喜闻乐见,因为商贾的加入变相的加强了对匈奴的监管力度,让他们能够更好的沟通管理,于是许多商队驻扎下来的人很快都被任命为里长亭长里典等职务,然后协同安排有军功的兵卒担任游缴,配合对于匈奴牧民进行管理。

    而得到大量牛羊马匹的商贾除开就地放牧之外,还挑选其中强壮的骏马牛羊安排人驱赶回中原,眼下正是初夏时节,沿途草木繁盛水草富足,这些大型牲畜可以很轻松的便吃边走,花上一两个月赶回去之后,活着的都可以卖个好价钱,自然每一个都会赚的盆满钵满。

    因此这些牛羊马匹在商贾的眼中都是一堆堆行走的钱币,马匹身上飘着八千一万,壮牛身上飘着三千千五千,就算一头大羊也值三五百钱,行走之中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一大群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于是得到兑现分配给自己的牲畜之后,许多商队已经迫不及待的驱赶牛羊马匹往中原跑了,这十多万头牲畜,赶回去的越早越能卖个好价,因此这段时间西北诸郡的长城关隘都是关门大开,每日都有商队带着匈奴人驱赶着大群大群的牲畜通过关口进入内地,而且到了关口都会送驻守的秦军许多牛羊,犒劳他们长年累月的守护中原,同时也为以后顺利进出混个脸熟,算是感情投资,于是最近这个把月,靠近河南诸郡的长城守将和士兵生活水平跟着好了不少。

    加上再也不用担心匈奴人的骚扰,许多边民也开始在一些关隘处摆摊售卖一些饭食和特产,山核桃、栗子、烤肉、面条、果脯、枣干,甚至还有人卖煎饼果子,于是进出的商队、通传的驿卒、来往的官吏饿乏了都会停下来吃点儿喝点儿,最近几天更是开始有人修建商舍、食舍和脚舍,收购野味药材,提供饮食住宿等服务,这些昔日防卫森严的长城关隘,瞬间就因为这场史无前例的胜利一下轻松热闹起来。

    但无论是忙碌的朝堂,激动的商贾,还是愉悦的边境民众,都和陈旭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今天是王青袖去世的第七天,俗称头七,虽然明知道坟墓里面只埋了一口空棺材,但陈旭还是要把戏演全套,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因此装作情绪很低落的再次带着家人去陵园焚香祭拜。

    初夏时节,渭河两岸早已草木葱茏。

    麦田青青,已经开始抽穗扬花的麦苗在暖风和骄阳下起伏摇摆,远处宗山墨绿如黛,横亘在渭河平原之上如同一条长龙迤逦蜿蜒,一座座隽秀绮丽的山峰突兀而起耸立在山峦之中,在翻腾的云雾之中时隐时现,飘渺的如同仙境。

    清凌凌的渭河波光粼粼,倒映着远山近树,水面在阳光下荡漾着金色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