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官的目光在她细白匀停的手指上停了了一停,下意识地紧皱双眉,狐疑道:“你会膳?”

    “是。”沈陶陶点了点头,行至擢考的书案前,先研开徽墨,又将一张雪白的宣纸叠了两叠,在上下左右四个角上,写下‘春夏秋冬’四个大字。

    未出嫁前,她也曾与许多闺阁少女一样,幻想过出阁后的四季。大抵是春起摘花,夏至放舟,秋来登高,冬日在梅树下饮酒。

    但当真嫁给宋珽后,等着她的,却是半死不活的夫君与族中盯着她的无数双眼睛。有人盼着她逃,有人盼着她死,还有人盼着她红杏出墙。她走到哪儿都甩不脱这些视线,便只能成日将自己关在小厨房中,做点吃食打法日子。寒来暑往,倒也练出一手好厨艺来。

    如今这手厨艺,便是她不再坠进那深渊里的唯一一根稻草。

    她定了定神,握紧了手中的狼毫,缓缓落笔。

    春字下头,写得是一道‘春城三色’。

    夏字下头,是一道‘莲房鱼包’。

    秋字下头,是‘螃蟹清羹’。

    而冬字下头,则以一道‘雪渍梅花’作为收尾。

    沈陶陶搁下笔,柔声开口:“春日里多笋。以木耳、春笋、虫草花为主料,配以香油,辣椒油,可制成一道开胃凉菜,香辣可口。”

    “夏日莲蓬熟。将新鲜的莲蓬去瓤去底,放入鳜鱼同蒸,此为主菜,多汁滑嫩,鲜香清美。”

    “秋日蟹肥。取湖蟹一只,剔出蟹肉,蟹膏,与鸡汤、菌菇一同煮沸,再以马蹄粉勾芡为羹,汤清味美,其香迴异。”

    “冬日里采梅花半篮,以梅枝上雪水浸泡,佐以蜂蜜、玫瑰糖共同腌制,入口清甜,可为餐后零嘴。”

    女官听完,并无赞许之色,反倒面色一沉,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你以为宫中的尚膳司是什么地方?是你背了几个菜谱,说几句讨巧的话便能进的?”

    说着,她便拂袖要走。

    以四季的时令菜色融入四季之中,这份巧思已是难得。而眼前的女子并不满足于此,还兼顾了上菜的顺序,从凉菜到主菜,再到羹汤,还不忘餐后的清口的零嘴,其中难度,自是不言而喻。

    若说这菜谱是宫里经年的御厨所想,她自没什么说辞。但如今却从一个年仅十五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她却是不信。

    且沈陶陶十指匀亭白净,没有半分烟熏火燎的痕迹,怎么看也不是个常年下厨的,大抵是从旁人手里高价买了菜谱,临时背了几遍,便来糊弄她了。

    她在宫中摸爬滚打的大半辈子,这样的女子也见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