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朱木阳收拾着电脑旁边的记录本,有意无意的看了邵总一眼,发现他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对着杨晓梅连连点头,但并没说话。

    杨晓梅则是分别对几位院领导微微鞠躬“谢谢书记!谢谢邵总!谢谢高院长。”

    高院长显然有点顾虑,他没理杨晓梅,而是问孙光明“书记,老段家里的事情真的是没办法可想吗?想想他就是晚参加工作三个月,就无法办理子女农转非,这的确是让人心凉呀。”

    孙书记神情黯然“没办法,国家政策就是划线,一九五九年十二月底前的老工人,就可以办理子女顶替。我们很认真给段师傅查过人事档案,他是六零年三月去查的体!记载很明确!我让小张去过省劳动厅,人家连材料都不收。说要是延后一个月,全省就要增加至少十七万人农转非。”

    朱木阳并不太了解他们说的啥,看几位院领导前前后后出了会议室,才对杨晓梅一笑“姐!过关了!”

    杨晓梅坐在椅子上“小朱子,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今天上午这个汇报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呀?”

    朱木阳楞了一下,自然他不可能说和余晓慧的事情,只得装出很吃惊的样子“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呀?姐姐,你想什么呢?”

    杨晓梅看他一眼,眼光里是一种怀疑“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会准备这份汇报材料?弟弟,这上边的口吻不像是给徐处长,反倒是给这几个大佬的。咱们办公室给徐处长汇报什么时候写过文字材料?还有,你的计算机操作也不错呀。脉络清晰,有条不紊,比在泰安会议上可是强了不少啊。”

    朱木阳解释“姐姐,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集团会议,以为都是要这样汇报呢。这样有备无患不好吗?”

    “好!很好!弟弟,这个有备无患用得妙。”

    二人回办公室,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从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杨晓梅心头一紧,她手里没拿东西,索性快走几步,朱木阳则抱着电脑,因此落在了后边。

    人事处的门开着,屋里站了七八个人,地上还跪着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老年妇人已经八十几岁,头发花白,穿一身青蓝色衣服,正在那里放声大哭,边哭边哀求“求求你们设计院,求求你们当官的,就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徐处长被众人围在中央,他想伸手去搀扶起老者,却被身边几个人拉扯住“领导,你就让他们给你磕个头吧!您发发善心,这孤儿寡母不容易。”

    徐处长很是尴尬“大娘,你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个!段师傅段大哥和我很熟悉,只要国家允许我责无旁贷。”

    杨晓梅一进门让那些人眼前一花,他们都回过头来,看杨晓梅和朱木阳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这些人都是城郊农民打扮,穿的更是不伦不类,有的人腰间还系着麻绳,地上那个男孩更是披麻戴孝,显然是段师傅的儿子。杨晓梅说道“大家都是段师傅的乡亲吧?他今天早晨没得吗?”说到后来语调里已经有了呜咽,眼泪更是流下来。

    原本停住哭声的老妇人更是受了刺激,嚎啕大哭起来,那个男孩更是跪地哭个不停。杨晓梅忙过去搀扶老妇人“您是段师傅的母亲吧?奶奶!你上了岁数可别这个伤心。段师傅是个孝子。要知道您这个样子他会……”说到这里杨晓梅终于哭了起来。

    朱木阳忙把电脑放在桌子上,就去扶起了那个男孩。男孩年龄并不大,可能都不满十八岁,一脸的泪水下犹显稚气十足,他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站起来后就往人堆里退,眼睛求助的看看旁人。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大家知道徐处长的身份,目标自然是他,每个人都有道理,说段师傅家里可怜,让徐处长看在孤儿寡母的份上给这个孩子办理农转非。

    农转非和以前的户籍政策密切相关,简而言之就是农业户口转为非农业户口,由国家发放粮票等等计划经济的一应物品,简单的说就是从农民鲤鱼跃龙门成了国家的人,这在当时是极其具有诱惑力的大事,对于农村人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机会才能办成,而除了考学和参军外,唯一一条路就是子女顶替,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接班”,都是父辈退出现有工作岗位,户口由城里迁回故土,而顶替父母就业的子女户口,则对应由农村迁到城镇。当时共和国还比较贫穷,因此对这一政策把控极严,就像段师傅这一批工人,山东省有一个专门的文件解读此事一九五九年底以前参加工作、家居农村的老工人,在他们办理退休手续后,允许其一名农村的适龄未婚子女到父母原工作单位的城镇,参加全民所有制单位或集体所有制单位的招工考试或考核,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用。被录用的,由当地劳动部门办理录用手续,公安、粮食部门办理户、粮关系转移手续,退休工人本人的户、粮关系同时迁回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