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与幸福,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当我自以为自己是一个非常悲惨的人时,其实少不了更多比我更艰难的、却又积极面对生活的人。

    我见过一个人,他几乎每天都只能吃黑漆漆的、烂掉的白菜,但他依旧从容而自得地活着。而我每天都能吃到一株白生生的好白菜,虽然也仅仅是一株白菜,却也好像再也找不到自怨自艾的理由。

    昨天下午,我仍是习惯性地点开红袖网站的作者区准备继续写存稿,不过一个红得耀眼的感叹号制止了我的举动——第二卷的第七章存在违规内容,已被网站屏蔽。

    兴许一个五千字章节并不算什么,现在的我很容易就能写出来。但我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心里的颓然程度不亚于前作《写心流年》连一个愿意看的朋友都没有。

    我忽然就不想再写了,然后就真的关掉电脑像肥猪一样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到了深夜十一点,住我楼上的表哥打我电话,问我要不要出去买点烧烤回来喝夜啤酒。

    这是一个很不适合喝啤酒的季节,而且我一向滴酒不沾,我却答应了。原因是我肚子真的饿了。

    我表哥是一个非常差劲、非常不可理喻的人。简单的例子是,他能把十万块全部拿去输了(网上赌博输的),也不愿还我拖欠两年之久的区区四千块,而且他输完之后还想着继续找我借钱。他找我借钱时的语气之凶厉,仿佛我欠了他、我不借钱给他就是罪大恶极。

    讽刺的是,我真的感觉我欠他的。纵然从小到大,他欺负我的、欠我的早已数不清,但我还是觉得我欠了他。

    表哥的父亲,我的三舅舅,是一个病人。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就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症。他发病的时候,就张嘴大吼大叫,从我的外婆到我的几个表兄弟妹,挨着挨着骂,不仅骂,还摔东西。

    但他从没骂过我。相反,自从表哥去了湖北,三五年不回家,三舅舅就经常买着好肉、好菜来我家给我煮好吃的。

    他喜欢喝豆花酒,可惜我只吃豆花不喝酒,所以我从来没有喝过酒。

    2018年的11月,舅舅忽然被查出肝癌晚期,时日无多。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忽然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或许很少有人见过,一个二十五六、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嚎哭的画面。

    我就是那个小伙子。

    那一年,我表哥带着一个蛮横到几乎无法沟通的女人回来了。我出于礼貌,见她的面依旧是称她为表嫂。

    从2018年11月到2019年元旦,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不记得我哭过多少次。我表哥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他说“我是一个男人,必须坚强”。这句话好像非常有道理,只不过我认为他根本就不曾悲伤,否则怎会无泪?

    毕竟他是一个喝了酒、聊聊天就容易流眼泪的人,他当然不能坚强到父亲过世却不流一滴泪的程度。

    ——对一个死活于我无关的人,哪怕他在我眼前变成一滩碎肉,我也不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