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松开法勃尔,粗糙的手没有去抓一旁的步枪,满是枪茧和冻裂伤口的拳头抵住太阳穴,端正地行了军礼后,勒内尔笑了。

    游击队支队长的脸上挂着一贯的爽朗笑容,那笑容充满了自信,如同仰仗自己与伙伴的力量,于荒野之中驰骋的野兽。

    泪水满溢,滚烫的热泪不住从眼眶中滴落,紧咬嘴唇不让喉咙里的呜咽漏出来,法勃尔攥紧拳头还礼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

    ——这样就好。

    法勃尔和孩子们的背影快速没入黑暗之中,勒内尔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只要革命的种子还在,世界就不会任由那些魔鬼恣意妄为。

    “伙计们,这回我们是活不成啦。在里加,我们活下来了;在卡斯蒂利亚,我们又走了狗屎运;在莱茵战线,我们还是没死成;不过命运最后给了我们最好的舞台,不但能让我们至少作为一个人走完一生,还能让孩子们有机会活下去……哪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我们这辈子也算值了。”

    勒内尔点燃了最后一支皱巴巴的卷烟,叼着烟的嘴巴扬起一丝乐观的微笑,留下的27名老兵们亦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们十分清楚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就算是要向地狱发起突击又如何?

    没有屈服于绝望。

    没有被憎恶和恐惧玷污自己的矜持。

    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为他们壮行致敬,甚至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老兵们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有人记得有这么一群老兵,有人知道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有人会沿着他们用生命铺就的道路继续前进。终有一日,会有人抵达他们不曾看到的终点,得见与此刻完全不同的未来。

    够了。

    无需继续奢求。

    “……让我们代替年轻人,去教教铁皮疙瘩和尖耳朵们,什么是查理曼人。”

    吐掉嘴里的烟草,老兵们默默的将被子蒙在头上,铲土、泼水、再盖上一层被子……足足盖满三层后,他们一齐从藏身处冲了出去。

    几乎是立刻,狂暴的弹雨朝他们泼洒过来,然而不管是792㎜机枪弹还是预制榴弹破片,都拿看似不堪一击的棉被毫无办法,在这种泼水成冰的天气里,三层浸透水冻结的棉被几乎硬如钢铁,棉被之间还有冻结的泥土,在这如同复合装甲一般的防护面前,轻武器几乎无法发挥作用。

    发现武器失效的瞬间,侦察型立即挥动节肢奔跑起来——十几吨的金属以时速60公里冲撞过来时,有没有那层防护都是一样的。相反,浸透水的被单十分沉重,举着沉重的被单,还是蒙着头冲过来。那些人类没有任何机会躲开冲撞。

    侦察型的判断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