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会带来繁荣。

    这句话对查理曼大多数地方都通用,但唯独对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却不起作用,尤其是后者,对这片与波旁家族缔结盟约的属地来说,这场“圣战”带给他们的只有贫穷、赋税、还有妻离子散。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几百年前,王冠领还被查理曼贵族称为“大荒地”的未开发状态时,即便战火没有烧到这里,沉重的负担也会像挂在脖子上的磨盘一样,叫王冠领上下透不过气来。但经过数百年持之以恒的改良土壤、开垦荒地、排干沼泽,如今的王冠领已经被视为查理曼最大的谷仓地带。就算查理曼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的农业持续增长,这里在查理曼农业版图中依然占据重要的地位。虽说不会人人富裕,但保证不发生饥荒应该不存在问题。

    然而,如今的王冠领却发生了“高产粮地区在丰收时发生饥荒”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很简单,当查理曼本国人民从战争带来的景气中获利发财时,战争的负担都被转嫁给属地了。

    尽管人口不多,但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提供了整个查理曼远征军先遣部队所需要的兵源,并且还要继续提供兵源和物资,这直接造成两地的青壮劳动力大量缺失。留守的老人、妇女和儿童被迫代替上前线的男人工作,一边为了缴足赋税和一口吃的拼命干活,一边盼望着远方的丈夫、兄弟和儿子能平安归来。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应对战争消耗而增加的赋税,以及里加要塞前,上千白衣士兵被“浪掷”在公阵地前的噩耗。

    死亡的人数并不多,可造成的震撼却不小,看着那些失去亲人而痛苦不堪的家庭,谁心里都不好受,偏偏这时候赋税进一步上调,这就更激化了王冠领和查理曼的矛盾。

    在重商主义政策的影响下,吕德斯朝廷对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的定位除了粮仓之外,还把这两地视为工业发达的查理曼本土和拉普兰南方行省的原料来源和产品市场,为此在查理曼世袭省份和属地之间设立了一条内部海关线。通过这条线进入属地的查理曼工业品无需缴纳关税,从属地进入查理曼的重要工业原料也不上税,但从属地进入查理曼的工业品却像其他国家的商品一样,需要缴纳高额关税。如此一来,属地卖出原料时吃亏,买回产品时也吃亏,严重打击了属地的商业。此外,吕德斯朝廷还禁止王冠领向其他国家出口粮食、肉牛、皮革、毛皮、五倍子、丝绸、钾碱和羊毛等商品,进一步造成属地的商人和农民损失惨重。

    在这种弥漫着浓烈不满的氛围中,不顾人民死活,继续加码苛捐杂税会造成什么反应,就是傻子都知道。更不要说查理曼本土欣欣向荣的景象带来的反差,排着长长队列买不到任何东西的人们,失去土地和房屋的农户,穿着破烂衣衫的孤儿,沿街乞讨的残疾士兵,穷的只有“七棵李树”、和农奴一样从事农耕的破落贵族王冠领每一个人无不对时髦的、在战争中发了财的查理曼投去憎恨的眼光,在奥斯托利亚,情况也是大致如此。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查理曼属地的人们已经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谁在战争中受罪,谁在战争中获利。就连普通百姓也开始思考“圣战”究竟对他们有什么意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他们完全是在为查理曼的利益充当炮灰。

    可不满归不满,对以虔诚信仰为傲的王冠领人民来说,“造反”这个话题还在禁忌范围之内。特别是眼下正和异教徒魔鬼厮杀的不可开交,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破坏全人类圣战大局之类的事情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所以王冠领就维持在一种“极度布满,却又难以下定决心”的奇妙状态,只要不去过分刺激,在一段时间内,这些属地还是很安分听话的。

    直到风月6日,尤利乌斯雅各布德海瑙上将带着军队进入布达城为止。

    对这位将军的突然造访,王冠领上下既意外又不快,这位奥斯托利亚裔将军傲慢、专横且残暴,连他的老家都没几个人喜欢他,可以的话,大家都不想碰见他。但海瑙是王太子派来的钦差大臣,不接待也不成。于是大家只好按照传统仪式,在布达城堡山上的军营里接待这位特使,安排布达市民夹道欢迎。

    一直到海瑙将军下马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还认为这不过又是一次查理曼大人物们例行的耍威风,吃喝享受一番后,布置新的税收任务。当海瑙冷冷宣布王冠领处于查理曼军事管制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将军阁下,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艾斯特哈齐米克洛什公爵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塞切尼伊斯特万伯爵也挺身说到

    “几百年来,我们一直遵守着古老的盟约,对查理曼的要求没有半分违抗,这里的人民忍饥挨饿,为支援圣战奉献出了他们的丈夫、兄弟和儿子,而现在你们却要用军队占领这片土地,你认为这就是我们应得的报酬吗?!”

    宏亮的斥问过后,人群发出了可怕的轰鸣,贵族、神官甚至军人,个个满面怒容,挥舞拳头大声嚷嚷着。

    海瑙将军毫无表情,一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只见他举起魔杖,极为冰冷的声音随着扩音术式的鸣动传遍布达城后穿过大河,一直扩散到河对岸的佩斯城里。

    “安静!先生们。古老的盟约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