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过誉了。”

    似乎是对突如其来的称赞感到不自在,帕西法尔害羞似的搔了搔头发,光看这幅大男孩的模样,实在无法和半分钟前那个具备长远视野和敏锐洞察力的他联系到一起,更无法和叱咤战场的“不败魔术师”画上等号。

    可曼纳海姆元帅阁下本身也是阅人无数的老将,从军五十年的经历赋予其优秀的看人目光和足以服众的公正处事风格。面对一个外官,他没有必要也不打算给予必要之上或之下的评价。

    “你过谦了,帕西法尔少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你这个年纪便建立如此显赫的武勋,扛上少将肩章的,更不是每个人在到达你这个高度后,还能保持理智、客观。不客气的说,把野心和朝气变成夸夸其谈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能真正面对现实,脚踏实地的——也就是像你这样的,总是少之又少。不光是我队,公、阿尔比昂军、过去的查理曼军、卡斯蒂利亚军……恐怕在贵队中,你恐怕也是少有的异数。”

    如果不是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帕西法尔差点跳起来逃走。

    元帅阁下的发言不光让他的羞耻心极度膨胀,同时还有着高度的敏感性和危险性,要是被有心人听去……相信宪兵或社会秩序保障局会很乐意让他去说明一下情况的。

    如果能就此退役,提前过上他期望已久的退休生活,那到还无所谓。不过进了那些强力部门后还能安心退休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即便是帕西法尔也不想去验证一下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奇迹般的幸运儿。

    把命运寄托在赌博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曼纳海姆元帅也是这么想的。

    “当听说传说中的名将要来时,你知道我们的小伙子是什么反应?他们就像求婚成功忙着张罗第二天婚礼的新郎,激动、亢奋、满脑子狂热的念头和遥远到不切实际的憧憬。个别狂热的家伙连‘我们不能错过这班公车’的口号都喊出来了,看看他们一个个摸着胸口鬼叫的样子,真是丢人。”

    “可以理解,阁下。”

    尽管有点尴尬,但帕西法尔的发言确实发自真心。

    “和平年代的军人不过是看门狗”——说这话的是过去的旧查理曼呢?还是现在的帝?反正对那些充满野心,不甘于忍受和平的家伙来说,这句话充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和平年代的军人想要出人头地是非常困难的,对那些罹患“脖子病”、“胸口疼”,做梦都想把勋章系上脖子、挂上胸口的家伙来说,“和平”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要不是查理曼失败的太惨烈、太彻底,给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敲响了警钟,没准哪一天就会有想晋升想疯了的家伙仿效查理曼马鹿的愚行,因为一己之私掀起难以扑灭的战火。

    拉普兰其实也是个尚武的民族,不然也不可能和公国这种庞然大物纠缠几百年,没点血性和勇武根本撑不下来。不过不同于容易热血上头的查理曼马鹿,几百年游走于各列强之间的历史经验,地处极北的自然环境使得他们比其它民族更善于冷静观察和深入思考。纵然是渴求武勋的军事贵族和军官也知道该以整体大局为思考的基础,不能因为冲动和私利破坏整体格局。

    通常来说,他们是最不应该头脑过热的,可这一次实在是情况有些特殊。

    全世界最强的军队所派遣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大量的军事顾问,各种新型武器,公国之外所有国家的政治保障——当以上要素同时集齐时,再冷静的人也难免想入翩翩,原本视为笑话和妄想的目标也会被当做触手可及的雄心壮志。

    帕西法尔不想去批评这些人和这些现象,被压抑过久之后产生反弹本来就是正常反应。此外对一群正在兴头上的人浇冷水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除非你是这帮人的上级,不然哪怕你是来自帝国的军事顾问,军衔还比他们高上两级,且所有忠告都发自良心和理性思考,你依然会被当成怯懦的胆小鬼、准备出卖友军的懦夫。

    指着一群猪的鼻子,告诉他们:“你们是猪!”——这实在不是成年人应有的处世态度。

    更不要说他们有一个足够强势的政府,还有一位通情达理,对国家身处的环境和当前国际战略格局有深切认知的老元帅担任军事统帅。批评教育之类的话还轮不到他一个外官来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