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丈夫呢,没在家?”

    “嗯出去了,厂里停工已经好几个月,我们也没工资拿,总得做点事吧?他去市里给人家做木工学徒,他爸是老木匠,他也学到一点手艺,再加上年龄还行,所以人家愿意带,一个月也能挣点,够生活的。所以厂里我们家还算好的,最惨的,是我们正楼上张叔他们家……”

    小敏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还下意识地望向门外。

    “没事的,你继续说,我就是找你了解情况的,工人的事情我也关注,不用怕他们。这么的吧,我保证给你在厂里安排一份工作,这样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必在乎他们。”

    “真……真的?”小敏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李亚东笑着点头。

    “那就太感谢老板您了,实不相瞒,我丈夫他这份工作很累,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基本要八点多才回来,我要能就近找到工作就把孩子送我妈家去了,给他分担点压力,但实在找不到,现在到处都是找工作的人。”

    是个好姑娘无疑,年龄不大,但知道体贴人。

    李亚东笑了笑,“你接着说,楼上的……张叔对吧,他怎么了?”

    “唉……”小敏长叹口气道“年龄大了,他跟黄姨都一样,算是酒厂最早的几批工人之一,儿子今年读高三,老师都上家好几次了,说是百分之百清华的料,可那孩子性子倔,硬是不想读了,挺长的人,被张叔打了好几次。其实孩子是懂事,知道他们没钱供,张叔也是倔性子,说累死了都要供他读完大学。

    “之前也是车间主任呢,现在却收了个二手板车,去跟人家拖粪,这还不算完,晚上还抹黑去河里照虾和螺什么的,凌晨骑自行车送市区菜场里卖掉,再回来睡两三个小时,然后起来继续开工。

    “你说这么干,那就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啊,况且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这不,前两天病倒了,死活不肯去医院,包括我们在内的楼里人都去劝过,可都没用,主要舍不得花这个钱,硬抗着,可越抗越严重,最后在床上疼得发冷颤,被我丈夫他们几个男的硬绑到医院去的,医生一检查,感冒引起的肺部问题,很严重,要开刀做手术,手术费要0块。那不是要他的命吗?你让他们家那里去搞这么多钱?

    “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凑也凑了点,但只有几百块钱,根本不够。后来……”

    小敏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哽咽起来,眼睛也红了。

    李亚东知道没什么好事,关切地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呜呜呜……他儿子小维,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本事,才19岁的孩子啊,硬是找到人把自己的肾卖掉一个,拿回了8块钱!”

    李亚东握着玻璃杯的水猛地一颤,荡出一丝茶水,还有几粒未曾化开的桂花。

    对,他是通过一些渠道听说过不少这段时期内的惨痛故事,但如今真真切切地听人讲起、还是身边发生的事情,那种感受又完不一样。

    “天呐!”旁边的胡生彪更是直接惊呼出口,不敢置信地问,“才19岁的孩子?”

    “嗯,10月8号过的生日,张叔还喊我们过去吃了饭。”